如是的话，那么这些机械的使用周期到了最后的时间，厂里无力更换，生产怎么能够正常，不正常工厂就必亏，日日亏、月月亏，厂里周转金本来就少，时间不会长,就此一条工厂也就倒闭了。
机械老化，资金短缺，工厂必须要想个起死回生的根本办法才成呵！
林青不无担忧的想，工厂倒闭了，他和虎子及厂里同他们一样情况的工人怎么办呢？当然，每个人各有各的出路，大不了再退回到原来的土地上去，可是正是因为土地上找不到更好的出路，才来这镇上的工厂找事做的呀？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铁板一块，相信领导们总会找到办法找到出路突出去吧？他自我安慰着自已。
勉强吃完一碗虎子下的面条，身上出了些汗星，他飘飘忽忽睡去了。第二天去厂医务室又挂了半天针，烧总算退净，但身上没一点儿劲，躺到那儿不觉就到了傍晚。
虎子下班回来了。这时欣宜提着一网袋吃的东西走进门。多想看到欣宜呀，多少天都在盼着，特别在这病着的时候，更想听到欣宜说话，看到欣宜的笑貌，现在她就站在了面前，让人多么心仪慰藉呀！这期间欣宜也来过两次，但都借有事他躲开了，今天不用躲，也有理由躲不开。但心里的阴影仍使他脸上的表情淡漠着。做晚饭的虎子见欣宜提了那么多好吃的，脸上笑起来， “呀，看三娃来了？拿的啥香香，快弄来尝尝。”
虎子伸手就在网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啃起来，却被欣宜一把夺下，“端水来洗了再吃。”欣宜将苹果又装进了网袋，扭身把网袋放在吃饭的小桌上后，就走到林青的床边坐下来问林青：“好些了吗？”她很自然的手伸到林青的额上试热度，林青头却偏到了一边躲开去。
“我来晚了。”欣宜对林青的态度也不介意，手缩回去掏出手帕擦着自已的额头，可能是走得急了有些热，她把滑雪衫连着的帽子掀到脑后，内疚地看着林青清瘦的面庞，“皮革厂这好些天都在加班赶活，要不我也能早知道，虎子哥也不到我那儿说一声，不是刚在街上遇到肖红给我说你病了，我还是不知道呢！完全退烧了吗？”
“是啊是啊，嗨嗨，”虎子洗着苹果，没心没肺的笑嘻嘻道：“皮革厂吃喝不愁玩的好，还有崔那个啥……”虎子正往下说，被欣宜呵斥声拦住， “虎子哥，你咋这样儿说话呢！”欣宜虎着脸瞪着虎子。
虎子的话让林青又想起那晚上河对面白杨树下的情景，他热切盼望的心一下子升起一股被愚弄被欺骗还有其它更多的激烈的情绪，他不由坐起来穿了棉袄和毛裤，又穿了球鞋。
“你要到哪儿？”欣宜也站了起来。
“闷，想出去走走。”林青充满怒气的就向门外走去。
“林青，你就这样不想看到我呀？上十天里我真的一直很忙……”
“你真学会撒谎了呵！”林青回转头愤怒地看着欣宜，“前几天太阳还没落尽，你和那个姓崔的还在河边路上……”
“你说的是哪一天啦？”欣宜拉住了林青的胳膊。
“哪一天你不知道？”林青甩开了欣宜的手，向门前场子外的公路走去。天完全黑下来了，路上的行人显然少了很多，林青一直走到一处有路灯的地方，原来这儿就是他上班的嘉实瓷厂大门口，因极度悱恻让他只有了下意识。这时候，厂部办公室主任推着自行车正从厂大门里出来，无意中看到了林青，他忙喊道：“小林小林，站住站住，有点事请你。”
林青才停住了急走的脚步，他现在不想见到厂里的仍何人，尤其是厂部的人。
办公室主任推着自行车快步走到他面前，“小林，你的字写的好，请你帮我抄几份材料可以吗？”主任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青，征求他的同意。
“你啥时间看过我写的字啊？”林青很是诧异。
“你忘了？”办公室主任将自行车后支架撑起来，拿出烟盒从里抽出一支递给林青，林青摆手表示不会抽，主任就自已叼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提醒道：“真抱歉，还记得吧，你送到厂里的那份检讨？”见林青脸上现出豁然想起来的表情，才又道，“想不到吧，就是从这份检讨里我看到了你的水平。”林青面庞呈出愤怒，沉默着不说话，主任叹息了一声，说道：“前几天对你的处分我知道是错误的，现在厂里用人制度确实偏面，可我一人无力改变哪，像这样下去想振兴工厂，哼……”说到这儿，主任把头摇了几下，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听说厂里现在很困难，究竟到了啥程度呵？”林青问。
主任看着烟头上的烟灰，许久才带着沉重的声音道： “只告诉你一件事就知道困难到何其程度。厂变压器变压油快烧干了，机电科报告说最少也得加入十公升变压油才可继续起动使用，可财务科、供应科想了一上午办法到处借钱也没借到，后来事情扯到厂部也还是没个结果，供应上的人便到供销社赊，供销社也怕沾我们厂的边了，最后硬是没买成，估计明儿上午再想不到办法就可能因此停电。”
“不说外面还有很多货款吗？这样儿困难为啥子不去催讨啊？”
“讨？”主任把烧到手指的烟头狠吸了一口，猛地扔到地上，有些无可奈何的：“谈何容易，现在外面的货款上万元以上的只剩十五家了，有三家是皮包公司，厂里花了一大码子钱去打官司，对方账是认了，可钱物没得，要命只那几条，你还不敢要。有六七家是三角债，你该我，我欠你，现在正在清理，只在账上扯平。有两家数目较大，对方也还客气，可用原料兑换仍拿不到现款。余下三家销售人员去讨要，有两个昨天下午已回来，带回来的是一句话，产品质量差对方要退货。只剩一人还未回来，不知吉凶如何，待人回来了才能知晓。其余几百几千的小赊欠户都是私人、个体户或本镇管我们的机关，想要钱等到牛年马月，有的后来找个碴，说不定一笔都勾销了。当然，十分详细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只有财务科和厂长才知道。”
林青听着，心里先就凉了一大截，忍不住问：“这样儿说厂里不已经完了？”
“哎一一，还有原料还在生产呢。”办公室主任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仓库还有点产品卖点钱，再去贷点款子，生产总可以维持。”他把林青瞅了瞅，叮嘱道：“刚才我说的话可不要在工人中传播呦。” ，林青点点头，问：“厂里想过造成现在局面的主要原因没呢？’’
“想过。小林，估计这会儿你也没有啥事，想你很有头脑关心大事，我们一起走走好吧，我们探讨探讨。”
林青只好转身同办公室主任并排走去。虽然他有点头重脚轻走路腿脚发飘，但他很想知道厂里更多的情况，就强打起了精神。主任道：“我们厂要想扭亏为盈，必须以提高产品质量、降低生产成本为前提。我们的面砖现在每片直接成本就占到一角八分多，而卖出的平均价还不足两角五，贷款利息、上交利税、各种管理费、电费、设备维修、工人工资等等等等加起来每片面砖要亏三分，成了生产的越多亏损的越多那种恶性循环。我们只有降低了成本，把素烧合格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釉烧甲等品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每片砖售出价平均在两角八到三角，成本降到每片两角以内，扭亏为盈才有希望。”
“哦！这么说突破口是在技术上了？”就像一张纸，以前从这边看那边到是也能看到朦胧的一片亮光，现在豁然通了一个洞，一下子看得那样真切洞明，现在从主任话里了解到嘉实瓷厂的实际情况，他顿然有了一个领悟，林青从这悟出的事里又番然联想到：怕是乡镇企业现在都存在这个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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