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景岚如约而至，许师姐也早已备好了茶候着他。在许师姐对面坐下后，景岚拿起小巧的瓷杯小嘬一口，泉水的甘洌与花的清香在口中绽开。
“阁下可是想说乾首山的大劫？”许师姐直接切入话题。
“师姐果然是清楚的。”那看来不能知道的人该是许寒了。
“此事门内也只有师父、离师兄和我知道，并未打算闹得人心惶惶。”许师姐幽幽地叹了口气。
但是景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副掌门呢？”
“副掌门他……”难得见许师姐这样吞吞吐吐的，“他终不是我门之人，何必趟这浑水。”
难不成副掌门真是来当卧底的，居然还当上了副掌门：“此话怎讲？”
“这……唉。”许师姐脸色不太好看，“是我门内的丑事，就不搬出来让阁下见笑了。”
这可让景岚浮想联翩了。这所谓“丑事”并非不能说，而是许师姐不愿说。能被称为丑事，难不成是乾首门有什么把柄在副掌门手上吗？
“师姐，乾首山好心收留我，我怎有立场看笑话。更何况我跟这个地方也没什么牵连，嘴也很严的。”
“话虽如此……”
看许师姐实在为难，景岚只能选择放弃：“那就罢了，是我胡搅蛮缠惹师姐烦心了。”
“阁下言重了。”许师姐虽这样说着，却是明显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件事跟九歌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机会再找副掌门问问吧。景岚如此决定。
接下来一周时间里，景岚除了看着九歌以外，还加上了寻找副掌门的安排。每天他都会到山上不同地方溜达一圈，看看还有没有碰上副掌门的好运气。只是在他接连找了五天无果后，一次与韦明麒的闲谈时才得知副掌门下山去了。
“师父和大师兄也不在，就由我来照顾小友你们了！”韦明麒豪迈地笑起来，景岚却丝毫没有受到感染。
怪不得几天都没见他站梅花桩，每次遇着都还热情地跟景岚打招呼，原来是有任务在身，负责看护他们了。
“是我耽误韦师兄练功了。”景岚客气道。
韦明麒大手一挥：“小友太见外了，有事尽管与我说便是。”
“那我可否向师兄打听一下，掌门他们外出做什么呢？”
“原来你不知啊。”韦明麒恍然大悟，大手拍在景岚的肩上，那力道差点儿没给景岚送走，“师父他们是去参加仙门大典了，若是讲得文雅点应该叫作……叫作春乐典。”
奇了怪了，眼看马上入秋，偏偏要叫“春月”。不过这名字景岚也熟，上次那些外门弟子就提到过，说是副掌门给他们丢脸云云。
“韦师兄，您去过春乐典吗，是什么样的呀？”景岚装作一副十分向往的样子。
韦明麒憨厚地一笑：“师兄底子差，不敢跟着师父在众门派前丢人，这种撑场面的让大师兄去就是了。”
“但是副掌门怎么……啊呀，是我失言了，前些日子总听到些不好的传闻……”景岚为自己的失礼发言表现出懊恼的模样来。
韦师兄也没生景岚的气，看来也没少听过这种言论，叹了口气：“唉，也不怪小友，外门的师弟师妹不了解，情有可原。副掌门说来也是我门的大恩人，若不是他……嗨，怎给你这小辈讲这泄气事儿。”
一言丑事，一称恩人，这可就有趣了。见韦明麒是嘴最松的那一个，景岚当然不能错过：“师兄，我虽资质不佳没能有机会踏入仙门，但好歹也是乾首门救下的，理应与乾首门共荣辱。”
韦明麒听罢景岚这番话，竟是笑出了声：“你倒是伶牙俐齿，难怪被大师兄提防。不必耍那些小心思，我乾首门行得端，做过的事自然没有不认的道理。你想知道，我说与你听也无妨。”
看韦明麒人高马大的，心却是不粗。景岚被揭穿得多了，干脆也就厚脸皮地凑上前去，听韦明麒讲乾首门与副掌门的渊源。
“听闻副掌门早在师父入乾首门之前便与他是旧交，只是师父进了乾首门，副掌门却是做了一介散修。师父也曾劝副掌门加入教派修行，好歹能有个倚仗，资源丰富亦能得门中觉者引导，可都被副掌门婉拒了。后来师父继承了掌门之位，正式邀请副掌门入我乾首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驳了颜面。”
——“如此三番四次地劝我，好意心领，但恕我直言，乾首门也不过是钻牛角尖罢了。你的师父、师祖，他们之所以能修，那是因为洞里姑且还宽敞。如今传到了你，怕是如何挤也挤不进了吧。”
这副掌门还真是敢说啊。听韦明麒复述当年副掌门的话，景岚不在场也该知道同天道长的脸色有多难看。
“师兄，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掌门的师父可是飞升成功了？”
韦明麒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师祖在将掌门传给师父后便不知所踪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可不像是圆满了。看来的确是被副掌门戳到了痛处，同天道长当是自讨没趣了。
“那副掌门如今又怎会在乾首门呢？”
“那便是我乾首门的劫难了。”韦明麒的脸上一点不见往常闲谈时的轻松，看来这对乾首门的每一个人都无疑是不堪回首的故事，“乾首门自被金昌皇室重用以来，已成了御用的相士、无官之秘祝。然而在九年前的国宴上，师父算得来年应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竟没想不出半载……”
韦明麒不说景岚也想到了，那段时期正是飞龙盛世后的第一个急转直下的节点：外忧内患齐发，太子成了“活死人”，其他皇子也纷纷拉胯，当今皇上才被迫接手了烂摊子。原来这里面还有乾首门掺的一脚，不过这样一看，如今的乾首门还能有立足之地简直是奇迹。
“虽说这也不全是师父的错，却也免不了圣上的迁怒。当时圣上本欲命人踏平乾首山，将乾首门逐出金昌，却没想副掌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仅被应允进宫朝见，还以乾首门之名预兆了新的卦象。卦象的内容是什么，我并不知情，只是以当年圣上的转变来看，怕是很不得了了。副掌门救乾首门于水火，师父也承了这份人情，将副掌门的名号给了出去。”
难怪是丑事，被当年甩了自己一巴掌的人从悬崖上拉上来，这心结可没那么好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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