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道庆州府,邬家祖宅。
原本刺杀周静姝的计划成功之后,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派人前往长安城,向李朝宗表明忠心,可是当他们收到消息,邬家刺杀失败并且派出去的杀手被抓了活口之后,他们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那三位虽然是死士,但是也要有自杀的机会,锦衣卫可没给他们机会自杀,而是抓了活的带到了锦衣卫诏狱,众所周知的一件事,锦衣卫诏狱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人进去,出来最少脱层皮,甚至大部分人连活着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整个家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们得到机会的时候,锦衣卫已经盯住了整个邬家,他们想要抓紧时间从庆州道离开,可是他们已经没机会了。
邬家人在得了消息之后,就以为庆州道府何雨德会第一时间带人来找邬家的麻烦,毕竟刺杀的可是当朝王妃,这不管放在什么朝代,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等了数天时间,何雨德什么反应都没有,整件事对整个邬家也没有任何影响,邬家人想干什么依旧干什么,只是他们想离开庆州府,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对于这样的情况,邬家人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作为邬家族长的邬承宇隐隐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安,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刺杀王妃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知道是邬家人动的手,朝廷也好当地官府也罢,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怎么看都不寻常。
邬承宇再一次将家族内的兄弟集中到了祖祠,他现在一头雾水,希望众人坐在一起,能商量出对策。
祖祠内气氛凝重,檀香也压不住弥漫的不安。邬承宇坐在主位上,看着分坐两侧的六位兄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
“锦衣卫抓了活口,却没立刻动手。” 邬承宇声音低沉:“何雨德按兵不动,我们的人出不了庆州府。这不是没事,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二房邬承睿捻着佛珠,眉心拧成川字:“大哥,会不会是……朝廷在等我们反应?或是等那位发话?”
他没提李朝宗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指的是谁。
四房邬承毅是兄弟中脾气最爆的,一拳砸在桌上:“等什么等!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锦衣卫大队人马还没到,集中家中死士,护送几个小辈先杀出去!留得青山在——”
“糊涂!”五房邬承泽打断他,他是家中智囊,素来沉稳,这次刺杀也是他出的主意:“现在冲出去,正中下怀。锦衣卫为什么围而不攻?就是要逼我们动,一动,就坐实了谋逆大罪,到时连转圜余地都没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馊主意就是你出的。”邬承毅本就脾气火爆,如今家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这火爆的性子再也压制不住了。
“当时我出主意的时候,你可说了是好主意。”邬承泽笑了笑:“怎么?现在出事了,倒是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了?你这四哥还真是现实的很呢!”
祖祠内瞬间剑拔弩张。
“对啊!主意是我出的。”邬承泽嗤笑一声:“可是我为的难道是我自己吗?我为的不是整个家族吗?而且我也说了,出了事,我邬承泽一力承担。”
“你扛得住吗?”邬承毅吼道:“刺杀王妃,诛九族的大罪,你一个人凭什么扛得住。”
“好了!” 邬承宇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内讧!”
他目光如刀,剐过邬承毅和邬承泽:“主意是大家一起定的,后果自然也要一起担。现在争是谁的主意,是想让李朝宗和路朝歌看我们邬家兄弟阋墙的笑话吗?”
邬承毅喘着粗气,别过脸去。邬承泽则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神色恢复了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阴霾。
一直沉默的六爷邬承谦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哥,五哥……我刚刚想到一件事。”
众人看向他。
邬承谦咽了口唾沫:“这件事,确实是我五哥出的主意不假,派到长安城的也是五哥的人,刺杀的死士,也是五哥手下的人,当初收养他们的时候,也是五哥一手筹划的。可具体的谋划,我们兄弟都在场。”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活口现在在诏狱。锦衣卫的手段……他们能撬开多少东西?万一……万一他们不止招供了是邬家,还招供了具体是谁负责,甚至……甚至画押了指认某位主谋的供词……”
这话像一把冰锥,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邬承毅脸色一变:“老六,你什么意思?”
邬承谦不敢看他,只对邬承宇道:“大哥,我是说……朝廷现在按兵不动,会不会……会不会是在等我们内部乱起来,或者……或者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一份‘合适’的供词,只等时机一到,便按图索骥?”
“合适的供词?” 七爷邬承安年轻,还没完全明白。
邬承泽却已经懂了,他冷笑一声:“老六的意思是,锦衣卫可能已经在狱中炮制好了证据,指明我们邬家内部某一人或几人是主谋,其余是从犯甚至被蒙蔽。朝廷或许想……分化瓦解,只诛首恶,而不是真的把我们邬家连根拔起?毕竟,邬家在庆州根深蒂固,真要株连九族,牵连太广,动静太大,造成的后果可能是朝廷不想承受的。”
邬承宇缓缓坐下,手指敲击椅背的速度更快了。“分化瓦解……只诛首恶……”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目光再次扫过在场的兄弟。
如果朝廷真是这个打算,那“首恶”会是谁?
出主意的邬承泽?还是他这个默许一切的族长?
亦或是……需要有人承担全部罪责,以平息王妃的怒火和朝廷的震怒,同时让李朝宗那边也能“体面”地切割?
祠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兄弟几人眼神闪烁,互相打量,原本同舟共济的气氛,此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缝隙。
信任,在生死压力和最险恶的猜测面前,开始摇摇欲坠。
可惜,他们都猜错了,朝廷还没动手,是因为那位小煞星还没到庆州,等那个小煞星到了,他们就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而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会变成最可怕的存在。
第二日一早……
邬家七房邬承安一大早准备出门,想看看也有没有机会离开庆州府,若是没有机会离开庆州府,也要想办法见何雨德一面,这个时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怎么说,保住自己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保证他儿子能活下来,只要能和何雨德搭上线,他也许能抓到一线生机。
可他刚推开门,左脚刚刚迈出大门,两名衣着朴素的汉子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其中一人开口道:“邬家小七爷,这是要出门?”
“有几天没出门了。”邬承安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笑意的说道:“今天出去溜达溜达,总是在府上待着,这身子都不舒服了,两位是……”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人什么身份,可是他现在一定要装成不知道才可以。
“锦衣卫。”那人说道:“邬承安,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待着吧!我们虽然不知道你要出去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我们是得了命了的,邬家人不得离开邬家祖宅。”
“原来是锦衣卫的官爷。”邬承安的手摸进袖子,他可没想着什么摸出一把匕首弄死眼前这两位,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先不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杀锦衣卫,他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怎么着?
邬承安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悄悄的塞在了那名锦衣卫的手里:“拿着喝茶。”
“银票您自己收好了。”那锦衣卫压根不接这银票,平时接了也就接了,无伤大雅的事,但是现在可不行了,邬家什么情况他们一清二楚,没动手是因为长安城那边传来了消息,路家的小煞星出门了,而且很快就会抵达这里,邬家的事全权交给那个小煞星处理,太子的御令。
“这门,您就别出去了。”锦衣卫笑了笑,要是平时,他可能会和邬承安多说几句话,可是现在根本就没必要,这个邬家能不能活过三五天都未可知:“赶紧回去吧!这邬家什么都不缺,你说是不是?”
邬承安虽然才二十出头,但是好歹是邬家嫡出,脑子还是够用的,他立刻就明白了,朝廷现在还没动手,不是因为要分列什么邬家之类的,而是在等一个人到来,至于这个是谁,他暂时不得而知,不过这个消息,他要立刻告诉自己大哥才行,看看自己大哥能不能有什么主意。
邬承安急匆匆的来到了邬承宇的小院,将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和自己大哥说了一遍。
“那锦衣卫就是这么和你说的?”邬承宇问道。
“绝对是真的。”邬承安说道:“大哥,他们是在等什么人啊?路朝歌不是在北疆吗?”
“路朝歌在北疆,李朝宗不可能为了这件事离开长安城,太子李存宁就更不可能了。”邬承宇喃喃自语:“李存孝倒是有可能,毕竟这是大明的雍王,来处理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他来的话,我们邬家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李存孝?”邬承安看向自己大哥:“那可是路朝歌的侄子,他也是周静姝看着长大的,这么大的事,在他这里你觉得真的有转圜的余地?你是不是疯了?”
“你说,昨天我们兄弟几个都能因为一点小事离心离德,李存宁和李存孝难道就不能吗?”邬承宇淡淡的开口道:“他可是雍王,他可是李朝宗的嫡出子,他可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难道我们就不能扶持他成为大明未来的皇帝吗?”
“大哥,我们现在不是想着怎么扶持李存孝上位,而是想着要怎么活下来。”邬承安说道:“锦衣卫那个人说的话,说是要来一个人,这个人不一定就是李存孝,若是别人你要怎么办?现在要赶紧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现在我们没办法确定是谁来这里……”
说到这里,邬承安的话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大哥,若来的人是路竟择呢?”邬承安嘴角微微颤抖。
“河东郡王路竟择?路朝歌的大儿子?”听到这个人名,邬承宇的嘴角也不经意的颤了颤。
当然了,路竟择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只是这位是路朝歌的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道理大家都懂,路朝歌的残忍是出了名的,他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那可是路朝歌的儿子。”邬承安说道:“他爹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身为他的儿子,你觉得他能比他爹差多少?更何况这次刺杀的还是他母亲,若是他来了,你觉得我们邬家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吗?”
一瞬间,书房内陷入了安静,兄弟两人相顾无言。
而此时庆州城北门,何雨德带着一众庆州府官员等在此处,他们刚刚得了消息,路竟择即将抵达,在几天之前,何雨德就收到了长安城传来的消息,将路竟择往这边赶的消息告诉了他,随之而来的还有李存宁的御令。
何雨德作为当年第一批投奔李朝宗的人,当初的定边府知府,如今的庆州道道府,也算是封疆大吏了。
李存宁在整个大明朝的地位如何,他心里一清二楚,作为大明的太子殿下,可以说是任何朝代之中,地位最稳固而且权利最大的太子了,说句不好听的,李存宁的权利和李朝宗其实差不了多少,随随便便就能任命一道都督,还不用经过六部,这权利已经达到了极限。
“大人,这郡王殿下有什么爱好吗?”道丞陆文钦站在何雨德身边低声问道。
“怎么?想要巴结我们这位小郡王?”何雨德笑着问道。
“毕竟来了庆州,不管是来做什么的,走的时候多多少少要要带些土特产回去。”陆文钦说道:“怎么也不能让郡王殿下空手而归不是?”
“他喜欢战刀。”何雨德笑着说道:“尤其是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战刀,你家里有吗?”
“我一个读书人,家里怎么可能有那玩意。”陆文钦说道:“何大人,你就别拿下官开玩笑了。”
“什么都不用准备。”何雨德说道:“郡王殿下和少将军一样,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要配合他把接下来的事处理好就可以了,邬家那边没人离开吧?”
“锦衣卫的人盯着呢!”陆文钦说道:“这种事,锦衣卫比我们更上心,邬家人就是想离开也不可能。”
“邬家人也是脑子有病。”何雨德嗤笑一声:“动谁不好动王妃,那可是少将军的逆鳞,更何况邬家人根本就不了解我们的那位王妃啊!真以为我们的那位王妃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那可是连陛下和皇后娘娘联手都对付不了的存在,邬家人啊!真是找死都没这么找的。”
“王妃还是个高手?”陆文钦对路朝歌了解不少,但是对王妃了解的并不多。
“高手中的高手。”何雨德说道:“当年在南疆,前朝皇帝刘子钰派人想要杀了王爷,结果当时王妃也在,两个人杀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刘子钰派出去的那些高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全都死在他们二人手里,王妃毫发无伤,倒是王爷满身都是伤,高下立判啊!”
陆文钦算是被震惊到了,他一直以为周静姝能嫁给路朝歌,是因为长相好家世好,现在他才知道,果然能嫁给路朝歌的女人,都不是凡人,一般人还真入不了路朝歌的眼。
“所以说啊!”何雨德继续说道:“邬家人真是作死作的没边了,连王妃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就敢刺杀,他们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对了,见到郡王之后,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何雨德提醒道:“郡王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处理邬家,至于其他的事,他不会过问,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这个庆州道大都督不过就是为了方便处理邬家的事罢了,其余的事不要烦他。”
何雨德真的是为了这些官员好,别想着去巴结路竟择,路朝歌不喜欢这些,路竟择一样不喜欢,没准你刻意的巴结他,还会让他产生反感,若是让路竞择反感的人,未来在仕途上还能不能走下去,已经可以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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