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支前吓了一跳。
他向外一看，是杜老六来了。
后面跟着他媳妇侯彩娥、女儿杜金花、杜天媳妇刘大翠、杜地媳妇黄丽丽。
在他们后面，还跟来不少看热闹的。
果然像他之前担心的那样，杜老六兴师问罪来了。
赵支前本来就胆小，看到这个阵势，顿时脑门冒汗。
儿子打了胜仗的那种喜悦，踪影全无。
“志鹏，小心点儿，杜老六来了！”
赵支前提醒一声，慌忙放下筷子，穿鞋下地。
赵月说：“男的不行，搬来女将了！”
“赵月，一会儿可别啥都说啊！”沈淑娴警告女儿。
她的胆子也不比赵支前大，也慌了神，“这可咋整！”
赵志鹏动也没动，依旧吃饭，“妈，没事，我看他们能咋地！”
赵支前迎出门，陪着笑脸，“六哥六嫂来了。”
杜老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老革命，你家大学士，把我家大天二地打坏了，你说咋办吧？”
赵支前说：“进屋说吧！”
……
原来，杜天杜地回到家，就向杜老六说了打架的事。
论年龄，这哥俩是二十一岁，身体要比赵志鹏成熟。
杜老六看着鼻青脸肿，满脸血迹的两个儿子，立马就来火了。
“怎么搞的，哥俩没打过一个！他们还是黑石沟最完犊子的一家人，谁得谁欺负，你们竟然败得如此剧烈，你们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杜地说：“爹，应该是猛烈。”
杜老六斜楞斜楞三角眼，“我是你爹，这个我还不知道吗，剧烈猛烈，反正都是烈，就是你们烈得可耻！”
杜天说：“爹，我们不是打不过他，主要是这小子伪装得太深，从四五岁开始，就一副稀里马哈的样子，我们一直没有识破他，现在才知道，他都是装的。我们被他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杜地说：“要是再打一次，我们就会吸取经验教训，不会输的。”
杜老六沉思片刻，“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阶级敌人表面装得都很老实，隐藏的都很深。古人云，骄兵必败，你们也是轻敌了！”
杜金花说：“爹，你总结得很正确。这件事，也不怪我弟弟他们。大学士伪装成一条虫，平时，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今天突然变成一只猛虎，是谁也想不到的！”
杜金花一搭茬，杜老六就冲着她和两个儿媳妇去了，吼道：
“你还有脸说！你们三个都是干什么的，就算不帮着，拉拉偏仗也行，这么多人，咋还能吃这么大的亏！”
刘大翠说：“爹，有董大毛愣和丁兴虎拉偏仗，就足够了！”
黄丽丽说：“就是的，爹，打一个大学士，我们不能全家都上吧，人家会说我们欺负人的！”
“行啦行啦，你们都有理，都别说啦！”杜老六很不耐烦，“你们啊你们，我咋说呢，你们啊。不知道丢多少人的脸啊！”
杜老六排行老六，黑石沟还有他四个亲弟兄，三个姐姐，是一个大家族。
还有盘根错节的亲戚。
势力雄厚。
他很注重面子，爱憎分明，睚眦必报。
十几年前他拉走了赵志鹏家的口粮。
赵志鹏爷爷告到大队革委会，上级派驻的工作组认为，他的问题性质严重，是要饿死一家革命群众。
他受到批评，被勒令送回粮食。
这件事不止丢他的面子，填报的大队革委会副主任也取消了，结束了她的仕途。
若不然，他现在已经怎么也是局级干部了。
赵志鹏家记着这笔账。
他也记着这笔账。
他心想，老赵家这是十几年卧薪尝胆啊，崛起一个吃生米的东西，到了和他清算这笔老账的时候了。
不过，在他眼里，一个赵志鹏，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刘大翠说：“实际上，这件事都怪云金莲，她要不扬土面，大学士就被打趴下了！”
杜老六转着三角眼，“我看，应该挖挖根源，这个云桂芬，扬土面，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曹艳茹说：“动机明摆着，还用挖根源吗。就是想讨好老赵家，把她小姑子介绍给大学士！”
“这个大学士都是打光棍的货，一考上大学，就成香饽饽了，对象都上赶着往家送，这些人咋想的呢，都是贱……咳咳……咳咳……！“
杜老六突然咳嗽起来。
杜金花倒杯茶，“爹，喝口茶压压！”
杜老六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水，不咳嗽了，“越想越生气，气死我啦！”
杜天说：“爹，别生气了，是我们无能！”
杜老六说：“不是无能，是极其无能，是顶天立地的无能！你们就是两个阿斗！你们就是烂泥，糊不上墙……”
杜老六又把两个儿子一顿臭骂。
侯彩娥劝道：“老六，打也打了，你在家里骂骂顶啥用。消消气儿吧，再把你气个好歹，犯不上！”
“我咽不下这口气！”杜老六叫道，“走，你们两个跟我去找他算账！”
杜天被骂得耷拉着脑袋，小声说：“爹，我不去。”
杜老六问：“咋的啦？吓破胆啦？尿裤子啦？给打怕啦？”
杜天说：“爹，也不是怕他，就是丢人。”
杜老六说：“知道丢人咋不把他打趴下呢！”
杜天说：“爹，不、不是打不过吗。”
“完犊子！你们天天吃大米白面，膘肥体壮，大学士大饼子都吃不上流，面黄肌瘦！你们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酒囊饭袋，草包肚子，真章的时候，狗屁不是！让你们上战场，就是逃兵……”
杜老六肺子都要气炸了，又开骂。
如果儿媳妇不在跟前，杜老六就会给杜天两撇子。
“你呢，敢不敢去？”杜老六又问杜地。
杜地也耷拉着脑袋，“我也不敢。”
其实，这哥俩也不是被赵志鹏吓住了，主要是丢人。
在地里都丢了一遍人了。
如果去别人家找后账，再被打出来，不就更丢人。
恐怕该拿根绳子，去选棵歪脖树了。
再不然，就该撒泡尿沁死了。
“你们不去，我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走，这黑石沟，鬼也好，怪也好，还没有我怕的东西呢！”
杜天纠正道：“爹，是偏向虎山行！”
杜老六瞪瞪眼睛，“我说走，就是走！行你们还打不过人家，那点儿行！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把字典拿来，把行字给我抠出去！”
曹艳茹说：“就事论事得了，你拿字典抓啥邪乎气！”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大天二地，你们俩在家好好反思，我去找他们，给你们出气！”
杜老六说着，气囊囊出门了。
侯彩娥怕丈夫吃亏，就跟在后面。
杜金花担心爹妈，也跟着去了。
而这件事是杜天杜地引起的，刘大翠和黄丽丽这两个媳妇，也不能在家等着。
这样，四个女人就跟着杜老六来到街上，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屯子里的人一看，又有好戏了，有的人饭都不吃，就跟在后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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