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斗胆请示，萧族长退位一事，可有先同尚……”
待那“尚”字一经吐出，抽出的雪刃一扫，寒光亮如雷闪。
统帅双目圆瞪，捂着脖子虚晃了脚步，脖颈上开出的细口有源源不断地血水喷薄而出，堵也不住。
他想张口说话，却是被鲜血封了喉咙，“哇”地吐出一大口，后退几步便栽倒血泊里，闭不上的眼中还映着黎莲机不曾收起的剑，死也不能瞑目。
不止倒地不起的统帅所料未及，比比皆是。
众人不免生出劫后余生的心悸，无人指责黎莲机行径残忍，也无人觉得他是在为非作歹，只心存侥幸想着“还好不是我”，并苦苦回想着“之前有得罪过黎莲机吗”。
黎莲机拧起眉头，扯下面巾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蜿蜒血迹，并抹了一把剑刃。不知为何，他清楚感觉到——剑，变得更沉重了。
从他得知自己屠过南城之后，剑便愈发沉重。
他实在是受不了血液这种又浓又腥的铁锈渣味，随手就将面巾抛弃在尸体上。
众人看出来他又将有所动作，倒抽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垂目，作视而不见、充耳未闻状。
他们便无人捕捉到，黎莲机在持剑转身时，所暴露在外的是落慌逃避之意。
“倒也算给我面子，给我见识到寻入虎口的羊，家养的牲畜，就该有被圈养的样子，逾越半点都是多。”他再回身望向众人时，高涨的气焰伴着森冷杀意。
“我见过邀功请赏的，上赶着送命的当是头一遭见。”话及此，他似记起一些趣事，嘴角擒出的笑意令他整个人明快些许。
其他人见他笑得甚欢，不似作假，便忍不住释了口气。
猜来，他狐族新任族长是要除去些出头的老人，儆一儆二心者吧。若有人要去当那探头小鸟，可不单是碰一鼻子灰那般简单……
这般转念一想，他们方后知后觉，在场的又有哪个敢捶足顿胸发誓，自己绝不会被他一概而论为老人？
又有哪个敢大言不惭的保证，自己定能被他排除在心头患外？
可不又是人人自危，履如薄冰，大气都不敢出，且已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卖力才能讨好他，才可昭示自己对他有着耿耿丹心忠胆，免得被盯上才追悔莫及。
黎莲机又哪里在乎他们怎么想，自言自语道：“这样看来，曾猴急着背黑锅的木头倒比不上这位统帅……”
话了，他的长剑铮然回鞘。
众人恨不得掏空心思琢磨着该如何奉承，可他的话太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打肿脸充胖子搭话，怕是会弄巧成拙，自然也没人敢出声。
对于他们，黎莲机并没有一个个猜忌的闲功夫，他微微挑眉道：“死的不抬下去……是要留着给活着的下饭吃？”
“末将知错！”原先站在死者身后的副统立刻跪伏认罪，并呼：“前，后，左，右！还不速来抬走这贼人尸体！”他改口便来的骂称呼得相当顺畅，自然而然在示好。
“是卑职怠慢了。”堂门外忙不迭赶来四名被禁军简单拜了拜，草草收拾一番，轻手轻脚的抬着尸体走了。
“老家伙竟直言挑衅逆杵黎族长，直接丢去荒郊野地喂野畜吧！”副统擅作主张，狠下毒令。
黎莲机了然轻笑，并未因副统的越俎代庖现出愠色，倒很乐意利用他们这墙头草的天性为自己做事。
他审视副统一番后，问道：“被手刃的是正统？”
“是！”
“你，副统？”
“族长英明，正是。”
黎莲机眸中再溢笑意，并否是为花言巧语所蒙蔽，也非因一时奉捧而飘摇享受，那是一股深且浓重的嘲，一闪而逝，“不必再跪了，即日起你便是禁军正统。”
“多谢族长提……”
“想说什么好听话都免了。”黎莲机捏了捏眉心，一副头疼极了的模样，“萧前辈的脖子扼在谁的手中无需我多言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不想做那个加害于他，也不想被我物色成他知己至交，而被……”黎莲机指了指天，咧嘴笑笑，“送去上头恭候着的，就服帖些，想必大人们对莲机为人处世的态度还是略有耳闻的，我脾性算好，还是挺好说话的。”
之前脾性是好，可这笑令人毛骨悚然也绝非是假。
相互之间，无需眼色，无需商量。众人一致擎拳单膝下跪，低眉垂首，整整齐齐。
“誓死为族长效力。”
黎莲机好整以暇，懒得深究他们是真拜还是假意，只要没有明面与他顶撞便无所谓，他一边把玩着挂在腰间的萧家家主令，一边示意众人起身，冲着被他临时提拔的统帅摆手示意，“过来。”
“末将在。”
“陪我去趟黎家。”
“遵命。”
黎莲机立即将手中的剑抛给此人，自己无事一身轻，伸了个懒腰。
“是时候去给我的好义父、好义母问候请安了。顺便，取回我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他们出现了幻觉，一大部分人从黎莲机幽幽的口气中品味出一丝怨毒。
是恨吗？
他们绞尽脑汁也不曾想到，黎莲机究竟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断头台上逃过一劫。
唯独能确定的是，黎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葬礼实在不像是作假。
在他们看来，黎莲机是想回黎家报仇的吧，报复黎家未能在刑场上保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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