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小可仍旧在同一间教室，而且，仍旧可以与她同桌后，范大鹅才恢复了笑容。
公布完成绩，就地解散，标志着二十天的寒假正式开始。
小可他们带着各自的奖品奖状准备回家，走出教室，就听到门口一个女生的尖叫，几人齐齐看过去，就见初中班的一个大女生被男生扯了辫子，又惊又疼叫了出来。
全校放假，许多学生还没来得及走，被几十上百双眼睛看着，那女生根本没脸和人吵闹，拽回自己的辫子，顾不得散了的头发，哭着跑了。
付长华落后半步从教室里走出来，严肃着脸喊住想要逃跑的男生。
那男生足有一米七五的大高个儿，被付长华当众训斥的像个鹌鹑，弓着背缩着脖子，头几乎垂到胸口，好不凄惨。
但小可看着这一幕，却觉得无比讽刺，就付长华人后那般猥琐货色，在人前却这般道貌岸然，他这样的人，真的能教出品学兼优的有用人才吗？
几个人都得了奖品奖状，王绣自然是欢喜无限的，当即把小可的奖状贴上，又宣布包顿饺子庆祝。
赵莉放学晚，等她回来，饺子差不多包完了。
她洗把手就去灶下烧火，又道：“记校长家老母亲病了，他着急回家，我明天要去公社里参加分数汇总，预定下学期的课本教材数量。”
王绣问：“记校长都五十多了，他老娘年岁不小了吧？”
赵莉：“八十四。”
王绣就叹了口气：“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个儿去。这还有几天过年了，熬过年说不定就好了。”
小可之前是不信这些的，但经历的事儿多了，竟也不免心生敬畏了。
饺子包好，交给赵莉下饺子，王绣一声没吭进了屋。
吃过饭，赵莉又放了孩子们的假，让他们出去玩儿，这才进了里屋。
王绣正在灯下整理柜子，昏暗的灯光下，微微佝偻的身体看着有些萧瑟。
赵莉开口道：“娘，姥姥姥爷身体康健，你不用乱担心的。”
王家二老毕竟也是八十好几的人了，虽说看起来身体还算康健，但叹气生老病死，也难免王绣伤感。
王绣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个两袋奶粉：“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宽慰我。这个你给记校长送去。”
赵莉答应着，接过来装进书包，又道：“明儿保民他们几个回去，多装些粳米白面吧，就说咱们年底供应的。”
春节前，粮站会供应一部分大米白面，但数量很有限。赵莉这么说，不过是给一个借口吧。
王绣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赵莉答应着出门，却听王绣又问道：“明天你自己去公社吗？”
赵莉顿住脚步：“付老师和我一起。”
王绣答应一声，没再多说。
村里能让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不多，得了空，自然又聚到操场上玩耍。
这一次人少，没玩捉迷藏，玩起了老鹰捉小鸡。保群个子高当母鸡，其他人轮番当老鹰。
小可年纪最小个子最矮，排在了最末尾，自然成了第一个被老鹰捉到吃掉的小鸡。
连续两轮如此，第三轮开始，范大鹅把她拉在自己前边：“你站这里。”
小可抱着咸鱼心思，没觉得第一个被淘汰有什么不好的，但被范大鹅这么维护，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谁想到，这一次母鸡换成了保众，吴小豹当老鹰，保众个老母鸡护崽儿不利，吴小豹竟然舍了后边，袭击了队伍中间，于是，小可和范大鹅两个同时遭到淘汰。
两人一起走到场外围观，刚坐下没多久，范大鹅突然道：“咦，付老师怎么来学校了？”
小可回头看去，恰好看到付长华进了李秀珍的宿舍。
她嘴里胡乱应着：“老师来学校咋了？”
范大鹅道：“不是啊，今晚上我大爷爷过生，我出来时，他和我爸都在一起喝酒呢。”
小可这才想起，付长华的妻子范小玲是范大鹅的堂姑姑，上一辈范家唯一的闺女。
小可张了张嘴，心里转了几个圈儿，到底没把付长华和李秀珍的苟且之事告诉范大鹅。
这孩子心思单纯，她不忍心玷污这份干净。
正说着话，小可看到赵莉也来了学校，进了办公室。
小可拽了把范大鹅，道：“走，我妈也来了，咱们去瞅瞅。”
两个人哒哒哒地跑到办公室门口，没等出声，记校长看到了她们，笑着招呼：“你们两个小调皮玩累了？进来喝口水歇歇吧？”
“谢谢校长！”小可笑嘻嘻道谢，然后朝着操场那边大声喊：“校长喊你们过来喝水啊！”
孩子们最听老师的话，何况是校长。
玩了好几轮，也确实累了，大大小小一群孩子还真就笑闹着跑了过来，一时，安静的学校又喧嚣热闹起来，像是开了学一般。
一群人进了办公室，赵莉给他们倒水，又悄悄瞪了小可一眼，小可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就混了过去。
她手里捧着赵莉的茶缸子，一边关注着窗外的动静，果然，孩子们来了没多会儿，有个人影一闪，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喝完水，天色也不早了，小可他们也就告别校长和小伙伴，跟着赵莉一起往家走。
临出门，记校长又叮嘱了一句：“课桌的事儿明天大概就要确定下来，你们记得尽量多争取争取。”
路上，小可好奇地询问：“咱们要用上新课桌了吗？”
赵莉嗯了一声，却又道：“县里小学更换课桌，替换下来的旧课桌分配到各个公社……不过，公社里说要给最差的大队改善教学条件，咱们大队的情况不算最差的，只怕有点儿困难。”
淘汰的旧课桌，还不一定分到？
就青山学校的水泥课桌还不算最差的？那最差的得是什么样儿？
小可震惊了。
保众拽了拽她的小辫子，笑道：“你忘了，我们大队连个学校都没有。”
保群打开弟弟作坏的爪子，道：“没有学校的大队不止王家庙一个，还有的大队小学，只有学生们自己带的板凳，上课只能蹲着……”
小可来到70年代大半年了，自觉已经很了解时情了，但，今天她发现，70年代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苦。
说起来，青山大队的教室还算整齐，桌椅讲台黑板都算齐全，玻璃门窗，冬天还能生炉子取暖……似乎，好像，条件真不算太差了。
小可甩甩头，把混乱的思绪清零，转回自己关心的事情上，问赵莉：“妈妈，你明天和谁去公社啊？”
“付老师。有事？”赵莉摒着表情反问。
小可却紧抿着嘴巴摇了摇头，片刻，又道：“妈妈，我想跟着你一起去。”
“我去开会，你跟着去做什么？”赵莉这么说的时候，眼底有掩不住的笑意浮现。
小丫头刚才问起去公社，她就猜到她想跟着了，还跟她绕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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