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郑主任第一次就给邢榕留下了“骗吃骗喝”的印象，但她不好意思戳穿，万一真能帮上忙呢，谁也说不准，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之后的一段日子，郑主任每隔几天就会给邢榕致电，当然还是拿土地当诱饵，道：“邢总，土地的成本至少要占到开发成本的30%-40%，你们如果能低价拿地，就像高三学生参加高考，一只脚已经迈入大学校门了呀。你听我的，我这个关系决定够硬，说话好使，能帮你操作……”
邢榕佯装惊喜，道：“哦？关系这么硬，到底是哪位大领导呀？”
对方就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道：“大领导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轻易将领导的身份透露出去呢！再说了，如果操作成，对你百利无一害，即使操作不成，你也没啥损失，是这个道理吧？”
“大领导为什么要帮我？我何德何能，得到大领导的垂青？”邢榕道。
“你想多了，大领导就是找有缘人合作，如何信得过就合作，信不过我们就此别过，彼此不耽误。当然，大领导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郑主任讪笑一声，道。
这招以退为进，确实勾起了邢榕的好奇心，只要对方有利可图，合作就有迹可循，想必这样的操作在圈里不是第一次了，她之前听过类似的土地拓展的轶事，但大家传的很隐蔽，具体细节她不得而知。她最近疯狂地看项目找地，在一次次希望中渐渐失望，又在一次次失望中燃起希望，她此时就像一个溺水者，太想抓住一根浮木上岸。
双方又一次约在了那家农家院，还是那栋小别墅。只是，这次邢榕没带贾翊宸。
郑主任直接省去了喝茶的环节，道：“邢总，要不咱们早点吃饭，我下午还要赶回单位开会。”
邢榕闻言，大喜，道：“好的，既然郑主任有公务在身，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坦诚相见。”她心里正开心这场饭局可以不用喝酒，只听他叹口气道：
“原本明天早上的会，突然改在今天下午了。唉，一天到晚开不完的会。”
但不管酒喝不喝，还是要客气一下，她道：“郑主任，既然您下午有会，那咱们中午……”
郑主任大手一挥，笑道：“咱们中午不多喝，一瓶就够了！上次让邢总破费了！”说完，歉意地笑笑。
邢榕道：“那我去车里取酒，但我下午还要开车回州市，就不陪您喝了。”
郑主任爽朗地笑道：“不用陪不用陪，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已经是老熟人了，大家都随意些。”
邢榕出了别墅，脸色一沉，心说：这次非得把他背后的关系挖出来不可！
等她拿酒回来，凉菜已经端上来，郑主任笑道：“邢总，你的酒还真不错，喝了不上头。”
邢榕心说：这不还是上次的酒吗？上次看你还一脸不悦的样子，今天是咋了？莫非有了对比？
但她脸上还是一脸真诚地笑说：“您喜欢就好，这个酒我几个朋友比较喜欢，因此就常在车里备着。”她突然俏皮道：“郑主任，大领导具体是做什么的呀，哪天带我去向领导汇报下工作？”
郑主任立即脸上不悦，嗔道：“邢总，你这就不懂规矩了，这个时候土地还没有眉目，大领导也不会轻易会见的，除非等项目运作的差不多了，我到时带你去领导办公室坐坐。你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只负责把你想要的宗地位置，面积大小，容积率等这些指标大致给我说下，我单线和领导汇报，等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我再带你见领导不迟。”
邢榕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动了，媚眼一笑，道：“我还能提条件？”
郑主任道：“当然了，不然怎么叫‘定向开发’？这才能体现领导的价值呀！”
邢榕将信将疑，笑道：“那您就帮我在宛城新区找块地吧，面积100亩以下，容积率2.5-3.0都可以。”
郑主任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他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又道：“邢总，你也知道，土地运作不是一个部门能完成的事儿，领导也需要四处活动，那这个活动经费——”他搓着大拇指和食指，向邢榕狡黠一笑。
邢榕心说：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尴尬地笑笑，道：“郑主任，您也知道，这个项目我是和别人一起开发的，我只是个小股东，一切费用开支，我还得和大股东请示。”
她原本以为他会不悦，谁知他却放肆地笑道：“看来邢总不是能拍板的人啊！那我们就没有继续往下谈的必要了。”说完，一口干掉杯中酒，起身就要往外走。
邢榕慌了，她原本以为对方这是在故意以退为进，谁知竟然来真的？想必找大领导运作土地的人也不少。
她不知所措，只得拼命留住他，道：“郑主任，我说的是实话，也请您见谅。不过，我可以回去立即和大股东商量，您说，需要多少活动经费？”
这人本来在穿大衣，听到她如此说，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又坐回座位，道：“不多，先给20万吧。大领导们也要请吃饭送礼的，这个避免不了。我看你也是爽快人，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但每天找大领导谈勾地的人太多，保不齐被别人抢了先，就不好说了……”
邢榕摇摆不定，这20万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她账上肯定有这笔钱，但如果被人收了“智商税”，说出去丢人的可是她！
但她又觉得他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胡诌，巨大的利益在前方引诱着她，她实在难以决定，道：“郑主任，您稍安勿躁，我先去打个电话和大股东商量一下，毕竟转账需要对方的财务操作，您先等我几分钟。”
她拿起手机出了别墅，走了大概十几米远，见四下无人，没有打给武君，却拨通了蓝枫的电话：“蓝总，忙不忙？”
蓝枫那头貌似在睡午觉，哈欠连天，嗔道：“大中午的，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她歉意地笑笑，道：“我长话短说，身边有个朋友，别人给她介绍了块地，说是通过哪位领导运作，能低成本拿地，这个到底靠谱不靠谱？”
蓝枫讪笑一声，道：“通常说‘身边有个朋友’的，毫无疑问，说的就是她本人的问题。”
邢榕恼了，道：“你先别管是谁的问题，你先回答我呀，朋友等着呢，很急。”
蓝枫不再逗她，道：“你说的这个情况，应该是勾地吧，行业里有人操作成功的，但这其中也有风险，大领导也不是白忙活，肯定要从中拿居间费的。我以前也考虑过这种渠道，但居间费很难将居间工作的贡献度量化成货币，勾地最终也要通过公开拍地去拿地，即使这些我都说服了董事会，这个居间费的支付渠道也较为困难，特别是针对JK这样财务要求很规范的上市公司。”
邢榕听他说了这么多，但她和武君又不是上市公司，如果单从居间费的角度，她能说服武君接受，又不存在JK的财务问题，继续追问道：“我这个朋友就是个小公司，即使有居间费，只要能保证地价够低，这个应该不是问题。蓝总，还有哪些风险？”
蓝枫闻言，又道：“首先，你得看这个中间人，靠谱不靠谱，他背后的关系到底有多硬，说实话，如果关系够硬，职位肯定不低，在现阶段反腐新常态情势下，没有哪个领导会冒着政治风险为你操作。”
蓝枫这番话，给她浇了一盆凉水，但她仍旧不死心，道：“你刚才说既然有成功的案例，勾地又必须通过招拍挂，那又怎么才能实现呢？”
蓝枫道：“土地挂牌时可以设置开发资质和开发能力类的排他条件，top房企勾地不都是这样的套路吗？”
邢榕至此明白，小公司在勾地方面是没有优势的，你有的优势别人都有，即使设置排他条件，说不定自己就被排除出去了。
邢榕笑道：“不打扰蓝总午休了，改天请你吃饭。”匆忙间挂了电话。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等她回到小别墅，郑主任正一个人品酒，啧啧有声，很是享受的样子。他见她进来，笑道：“怎么样，下午能转账吗？”
邢榕苦笑一声，道：“郑主任，大股东让我问问，按照这种方式运作土地，一般多久能获取？”
郑主任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嗫嚅着道：“这个说不好，一般快的话半年，慢的话一年吧，你也知道，领导们都是很忙的，平时还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邢榕道：“大股东刚才说，他的财务这几天生病请假了，得等他上班才行。”
郑主任神态自若，道：“不急不急！只要活动经费一到手，我就让大领导开始运作，内部的流程也很繁琐，咱们都急不得。”
说完，邢榕不咸不淡地陪他吃完这顿饭，土地拓展的热情碎了一地，这段时间，还真是让她长见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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