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
不知道是村里谁家的大公鸡，早早就打起了鸣。
方茴的意识渐渐清明，却被入眼的一张大脸吓了一跳。
“丽华，你干什么啊？”
向丽华嘿嘿一声，一把就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方茴，脸上带着几分讨好似的笑容。
“你可醒了，我都看着你睡一个小时了，这下总能告诉我，老支书是怎么惩罚他们的了吧？”
昨晚老支书清了场，可苦了心里好奇的向丽华。
她趴在屋里，透过朦朦胧胧的窗户，就只看见老支书黑沉着的脸，一会儿拿着旱烟杆子指指这个，一会又敲敲那个，好奇得心里就像猫挠得似的，可就是听不真切他们到底说了啥。
她只能寄希望于方茴，想等她进屋以后打听一下。
可方茴实在太困了，看见一脸求知欲暴涨的向丽华，只匆匆说了“明早再说”然后倒头就睡。
方茴尴尬的笑笑，“好了好了，我告诉你——”
她挑拣着将经过说了，向丽华听过之后，哈哈笑了两声，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掏大粪？活该！快，咱们今天早点吃饭，上工之前去大队部‘溜达’一圈。”
方茴：......
呵呵，溜达是假，想做吃瓜群众才是真吧！
知青点做饭都是轮换着来做的，一般一天换一次，每次两个人搭档。
今天负责做饭的是田歌和赵向东，两个人也是搭档过好几次了，手法利落默契，该刷锅烧水的就刷锅烧水；该活面贴菜饼子的就贴菜饼子。
看得一众知青们羡慕不已，背地里议论了好一阵子说两人默契十足。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就是菜饼子配萝卜汤。
郝玉国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萝卜汤的味道，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唉，又是萝卜汤，天天吃，顿顿吃，现在我这嘴里打个嗝都是萝卜味儿。”
向丽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有萝卜就不错了，至少我们这吃的还勉强够。
我听喇嘛屯的女知青说，她们那里去年囤的萝卜白菜什么的早就吃没了，现在全靠着野菜面糊度日呢。”
郝玉国走到熬着萝卜汤的大锅前，飞快的用勺子舀了一碗喝了起来。
“嗯？田知青，你这萝卜汤咋这么淡？”
田歌和赵向东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无奈。
最后还是田歌，实在忍不住开口。
“郝知青，这汤还没放盐呢当然淡了！”
郝玉国面红耳赤，快速岔开了话题。
“人家喇嘛屯吃面糊糊，再怎么说也是顿顿有白面吃，咱们可是得十天半月才能吃一顿面粉呢，唉，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当他们吃的是啥好面粉呢，都是冬天那时候焐了的麦子磨出来的面，灰不溜秋的没有一点弹性，发不了馒头烙不了饼，只能放点盐加点野菜煮成面糊，听说吃完了就胀肚。”
一时间，知青点里寂静一片。
天下知青是一家，大家同样都不容易。
说话的功夫，早饭已经好了，方茴趁热喝了一碗萝卜汤。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田歌手艺好，还是因为她很久没喝过萝卜汤的关系，方茴觉得这汤其实还真不错。
可那菜饼子嘛，纯玉米面和的面，就有些剌嗓子了，实在是让她没什么食欲。
方茴都想好了，一会儿趁着没人的时候，她要从空间里拿几个包子出来垫垫肚子。
让她想想，是吃猪肉大葱馅的还是香菇鸡肉馅的呢？
——选择太多，也是种烦恼啊。
向丽华吃的也是飞快，放下筷子就去拉方茴。
其他几个知青看她们俩风风火火的，顾不上吃饭就要出去，都抬头好奇地看着她们。
郝玉国端起了知青点点长的架势，“方知青，向知青，你们两个要做什么去，一会儿就到时间，该上工了，可别耽误了干活。”
现在正是初夏，麦地里长了不少杂草，他们这些知青得日日跟着村里的劳力们去地里铲地拔草。
一天下来，平均也能挣七八个工分，别的干不了，自己一天的口粮算是能挣出来的。
有那干活利索的，比如赵向东，比如王强，一天都是能挣够十个工分的，不比队里那些村里汉子差。
当然，也有不行事的，比如郑楠，比如孙丽丽，比如魏建功，一天下来也就四五个、五六个工分，比队里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都不如。
向丽华看都没看郝玉国，撇撇嘴，大步流星向院外走去。
方茴见向丽华没吭声，只得自己回答道，“我们去大队部‘溜达’一圈，一会儿就回来。”
‘大队部’三个字触动了其他知青的心弦，经过昨晚上的事，大家都知道今儿魏建功和孙丽丽他们得去大队部清理茅坑掏大粪。
对此，大家心里都是忍俊不禁的。
可毕竟大家平时和魏建功孙丽丽关系还算不错，并不想撕破脸皮，最起码面子上得过得去，所以为了顾及魏建功他们的面子，其他人是不会去看热闹的。
此时正值早上，大队部里还没什么人。
一进大队部院子，方茴就隐隐约约听见后院传来的说话声。
方茴和向丽华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通往后院那扇木门跟前，透过木门上的空隙向后院儿看去。
此时，后院儿里几个人正一边吵嚷着一边又不得不干着活儿。
孙丽丽离得远远的，正在捏着鼻子指挥着其他三个人。
离得老远，方茴两人甚至都能闻到茅坑里那股屎尿味。
向丽华捏着自己的鼻子，十分嫌弃的笑道，“等他们掏完了粪坑，估计没个几天，身上的这股屎尿味儿是下不去的。”
方茴心里好笑的同时，脸上也带了几分戏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才行。
丢了名声？
掏大粪？
——这就只是个开始而已。
比起魏建功和郑楠对原身做的那些事，如今自己还诸回去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若是他们还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那么就对不住了，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就是把天捅破了个窟窿她也不怕。
向丽华还想趴在门边上看一会儿热闹，可眼见着魏建功挑了两桶大粪晃晃悠悠的就从后边过来了。
方茴哪还能让向丽华在这呆着，她催促着向丽华赶紧离开。
并不是是因为惧怕魏建功，而是那两桶大粪的味道杀伤力着实太大，还是早早避开的好。
等她们俩回到知青点的时候，院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郝玉国一向是喜欢表现，早就已经带着一部分知青先去了地里。
方茴和向丽华一人拎了把锄头，也急匆匆地出了门。
巧的是，居然在门口遇见了刚回来的刘伟。
刘伟一脸幸灾乐祸，有风拂过，方茴似乎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茅坑里的屎尿味儿。
呃——估计这小子，也是偷偷去看热闹了。
向丽华现在才知道着急，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方茴快些走。
本来他们女知青干活就不如男知青麻利，若是再去的晚了，还不知道今天的活什么时候完事儿呢。
知青们刚来的时候，有的连干活都不会，有的社员都已经铲了一根垄，回头看他们的时候，这些城里来的知青还都在半根垄上磨蹭呢。
方茴虽然是普通家庭出身，可在下乡以前同样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的，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过她倒是个能吃苦的，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如今地里的活计，虽说比不上村里那些壮劳力，可却不比郝玉国他们几个男知青干的慢多少，向丽华亦是如此。
不到中午，向丽华和方茴两人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咕的叫起来。
向丽华抬头看见远远把她们甩在后边的村里那些壮劳力，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方茴，我后悔了，还不如早上多吃一些了。你看看，这才半上午，我就没力气了。”
方茴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为了能尽快吃上中午饭，祭奠我们的五脏庙，向丽华同志，我们还得加油干呐！”
向丽华打趣了方茴一句，两个人再次甩开膀子开始干起来。
不过这一次，向丽华却感觉自己干劲儿十足。
因为方茴悄悄和她说了，若是她们今天回去的早，就会给她一瓶酱菜，说是上次回家探亲，方茴妈妈特意给带来的。
整日里白菜萝卜，向丽华的嘴里早就淡的没味儿了。
就是为了那瓶酱菜，她也得加油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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