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仪式结束，周朝混进伴郎团帮新郎挡酒。
他来者不拒，红的、白的、黄的……喝得别人都看着害怕，反过来劝他，小伙子，悠着点啊。
周朝的眸光一直在追寻林青蕊，但又一直没有正眼看她。
他的感情隐秘、炙热，像是苦味的酒，越苦越醉，越醉越苦，明明是青春正好的壮小伙，只需要学会取舍，去爱一个爱他的人便会获得解脱，却非要提前进入爱而不得的无间地狱，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林青蕊做得更绝。
就连余光都不肯给。
大厅觥筹交错，认识的与不认识的酒过三巡勾肩搭背，女人抱着孩子，小孩追逐小孩，一片热辣的烟火气。
林青蕊吃完饭，来到林知无那桌陪坐。
外围的几乎都吃完了，他们却好像才刚刚开始。
昂贵的酒水堆在桌子中央，最次的也是飞天茅台，不止男人，女人也要分一杯酒，老老少少说个不停，有些是故人叙旧，有些是亲朋开玩笑，还有些是有事求人，姿态格外低，不停陪笑喝酒。
新郎父亲询问林知无，现在长明哪个楼盘合适给孩子们置办，林知无也很客气，讲了一处位置不错的在建新盘。
“地方是好地方，但是拆迁能顺利吗？”
楼盘位于老客运站，真正的市中心，附近光重点学校就有三所。
“长明要发展，客运站现在面积受限，是肯定要搬的，这倒不用担心。”
大人们说话间已经办完了事。
不止新郎父亲有购房意向，好些人听了一嘴都跃跃欲试，想要找林知无要个折扣。
房地产现在很热门，走到哪，是人是狗说的都是那两块砖。
人总是这样。
记不住十年前的教训，也想不到十年后的事。
林青蕊坐在旁边剥瓜子。
同桌比她稍长几岁的一个男孩子频频侧目。
她不只是漂亮，还有种难以言说的贵气和傲气，生来就是叫人追逐的对象。
“你是林叔叔的女儿？”
“林青蕊。”她自报姓名。
男生笑起来，眉眼间有股洋傻气。
交谈后得知，对方是从英国留学回来，初中就出去了，家里也是在长明做生意的，不过与林家从事的行业不同，是一家小型制造企业，做纺机什么的。
男生上个月才回来，普通话有些生疏，桌上也没两个同龄人就一直拉着林青蕊说话。
周朝还在闷头挡酒。
张哲远过去，直接把人拉到林青蕊旁边。
周朝僵住，起来又被摁下。
林知无摁的。
男人西装革履，笑着望他，“今天怎么不高兴，见到人也不喊？”
“林叔。”周朝喊了一声，默默坐定给林知无倒酒，他还是不看林青蕊，只后背，汗湿一片。
林青蕊也当他不存在，有一搭没一搭听海归男说话，继续剥瓜子。
南瓜子堆成小山。
林知无有些醉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周朝心事重重，几次想要说话，又抿紧嘴唇，不肯张口。
林青蕊知道他想跟自家老爸告状，说黎暗的事，但她一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周朝不会。
他爸总说养了个逆子。
教不会。
打不乖。
但其实，没有比周朝更正直的人了，他心里大约是恨黎暗的，但最生气的时候也没在林青蕊面前抖落黎暗的破事，只因为两人曾经是玩得不错的兄弟。
傻吧？
真傻。
但这就是周朝。
林青蕊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卑鄙，算计黎暗不说，周朝和张哲远也在她的掌控之内。
但也只是偶尔。
她很少失败，就是因为不爱瞻前顾后。
……
临近午夜，客人几乎都走了，酒店服务员出来收拾残羹冷炙，这最后一桌人才磨磨蹭蹭起身。
林知无酒量不好。
已经站不稳。
周朝架着他起身，终于，开口对林青蕊说了今晚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你家车在哪？”
“外面广场。”
同桌与林青蕊说了一晚上话的海归男也想扶林知无，人都站起来了，周朝轻飘飘看一眼，对方又袖手坐回去。
周朝凶起来，是真的活阎王。
一个眼神就能杀人。
当然，黎暗那种滚刀肉例外，就是真给他两刀，他也不会退。
把人送进车，周朝站在积满白雪的广场，哈口气，弯腰对司机说道：“孙叔，你们慢点。”
“哎。”
孙叔笑眯眯应道。
林青蕊抱着老爸的西装外套，小声说谢谢。
女孩的鼻尖通红，嘴唇有些白，眼睫毛扇子似的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两道毛茸茸的影。
漂亮得让人心疼。
周朝盯着她发间鹅毛似的雪，同样泛白的嘴唇颤了颤，除一息白气，什么也没敢给。
仿佛她是巍峨的雪山。
一点声响，便会雪崩。
周朝走了。
走远了。
林青蕊才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明天记得来张哲远家上课，阿朝……”
林青蕊坐进后车厢，拧开水递给林知无。
男人趴在车窗吹会儿冷风，好多了，漱漱口，示意孙叔开车。
黑色奔驰亮起红色尾灯，车窗渐渐上升，驶出广场，汇入主干道，消失在长明初雪降落的深夜。
雪还是很大。
路旁的松树不堪重压，嘎吱一声，断了条枝丫。
雪砸在雪上，轻微的塌陷声。
停在江山大酒店对面马路的玛莎拉蒂，有人点燃香烟，可直到燃到滤嘴熄灭，依旧没抽上一口。
与林青蕊分开后，黎暗没有重新找乐子，而是回家陪外婆吃饭、散步。
他甚至还破天荒打开八辈子没碰过的课本看了半小时，试图通过学习这些枯燥的知识来了解林青蕊的世界。
恋爱总会让人做些没头脑的事。
他陷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林青蕊偷亲自己的画面。
洗完澡了，黎暗接到电话，江慧敏在外应酬，碰到一个以前教过黎暗吉他的老师，一高兴，叫儿子赶快出来。
这个音乐老师以前接济过黎暗几回，他记着的，急忙出来相见。
没想到路上会看到这一幕。
她什么也不告诉他。
家庭住址。
父母好友。
除了她的宝贝小狗图图，他对她一无所知。
虽然奇怪。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这样的人，她打定主意只是玩玩，当然不会让他介入她的生活，就像光顾夜场的客人，店里是一套，回家是一套。
一套与一套互不干涉。
可是黎暗没想到，林青蕊躲躲藏藏，不肯明说，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原来林青蕊的爸爸，就是跟他妈打得火热的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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