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暗骑上车，心一点点下沉。
他又不是白痴，看不出周朝的打算——不就是想临时抱佛脚，提高成绩，跟林青蕊考到一座城市么。
从这点来说，周朝确实要比他成熟。
黎暗不太愿意思考明天，他活在当下，只在乎眼前。他总觉得，人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玩得高兴就好。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几乎不做长远规划。
当然也怪不得他。
男生经历的起落，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难道真要等到毕业后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去他够不到的远方？
黎暗不愿意，光是想想，心就裂了。
他已经没法想象没有她的人生。
黎暗怀里揣着书，骑车在长明的街道乱逛，风吹得膝盖和手指生疼，但是这样疼正是现在所需要的，他得清醒清醒，想想办法。
像周朝一样去学，是不可能的。
周朝玩归玩，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地上学。
而他的基础，得从初中补起。黎暗知道没戏，林青蕊能考七百多分，他能考她的一小半，两三百分吧。
不知不觉间，来到步行街的琴行。
他断断续续在这里学过两年。
小时候，是妈妈省吃俭用供他去学钢琴，一节课六十块，经常欠学费，不过教钢琴的老师人很好，就算欠费，还是叫他去上课，学琴是次要，老师还教他谱曲。
前段日子，江慧敏在外面吃饭还遇到过那位老师，黎暗就是在去的路上，发现林青蕊的老爸就是江慧敏男友。
黎永仁落网后，他和饶丽在ktv打工。
饶丽为钱坐到胖子腿上。
他其实……也差不多。
有才艺的话，被客人点的频次高一点，他依靠以前的乐律基础，自学吉他，小费收了不少，不过都拿去给病重的外公治疗了。
黎暗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医好外公，赔完外账就能上岸。
却不知道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
为提高知名度，他报名参加真人选秀，顺利进入赛区前十，在长明小小的音乐圈里小有名气。所有人都在恭喜他，吹捧他，火狐狸还专门给他买票造势，继续做高名次……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人怎么可能只因为才华就走到高位呢？
他太天真了。
后面的事，想起来就恶心。
黎暗已经很久没碰过乐器，也不曾张口唱过歌了，他爱去ktv，只是因为反复戳弄伤口，除了痛，还会有快感。就像他总爱对不同的人说起过去的破事，博取同情和怜悯，却从来不肯将最破的事说出口。
人总是这样。
能说出口的，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他渴望有人发掘，又怕有人发觉。
他像个抱着脏玩具蹲在角落等朋友的小孩，最后，等来一个趾高气昂的小女孩，她既不同情他，也不想跟他做朋友，只是向他投递了一碗自己不想吃的东西。
她把他当垃圾桶。
她平等地看不起世上所有人。
他用谎言提心吊胆遮盖的伤口，日日夜夜舔舐的伤口，在她那里，无关紧要，毫无特殊可言。
他爱她的冷酷，他从来没对她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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