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疲惫地靠在舰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控制台冰凉的金属表面。
她整个人包裹在太空服里，才感觉到有点安全感。
舷窗外，绿森林星球正逐渐缩成一个翠绿色的光点，像一颗被遗弃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祖母绿。
战舰内的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沉寂，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发出规律的嗡鸣。
“我们活下来了……”她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舰桥回荡。“而且没有毁灭那个世界。”卡琳从战术战位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六十亿生命因为您的决定得以延续。”莎拉闭上眼睛。就在几小时前，她的手指悬停在反物质武器发射键上，那个能轻易撕裂行星地壳的按钮。
绿森林星球上无辜居民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她选择了撤离，而非毁灭。
“这是博爱精神。”她轻声说，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服自己。
她真为自己的圣母的行为感觉到莫名的骄傲，自我感动也好，她安慰自己。
突然，整个战舰剧烈震动，所有的照明系统瞬间转为刺眼的红色。主引擎低沉的轰鸣戛然而止，重力模拟系统失效了一瞬，让所有人短暂失重。
“怎么回事？”莎拉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卡琳已经在全息控制面板上飞速操作，脸色越来越凝重。“被远程锁机了。所有系统正在逐个关闭。”
“远程锁机，我们可是全款买了太空战舰的，竟然还有后台。”卡琳急道。
“快联系客服！”莎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通讯屏幕闪烁后亮起，一个穿着整洁制服的虚拟形象微笑着出现：“您好，莎拉女士。检测到您的战舰能源费用逾期未支付。”
“能源费用？我们的战舰是全额购买的！”
“战舰确实是您购买的，”客服的声音依然彬彬有礼，“但您没有购买电池。我们之前提供的是三个月免费电池租赁服务，现已到期。十秒前已发送续费通知。”
莎拉感到一阵眩晕：“我们在逃亡！你要收费至少应该提前警告！”
“根据合同第307条，我们在服务终止前十秒发送通知是完全合规的。”虚拟形象的笑容毫无变化，
“顺带一提，救生艇的电池也是租赁的，如需使用请额外付费。”
卡琳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你们这是在谋杀！”
一直沉默的首席科学家郭首席这时缓步上前，整理了一下他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首领大人，我早就建议建立完善的预算机制。在宇宙中航行，财政规划与科学技术同等重要。”
“郭首席，现在不是讲方法论的时候！”莎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有什么实际解决方案吗？”
郭首席摊手：“要么交费，要么威胁摧毁绿森林星球，当然，现在我们连武器系统都启动不了。”莎拉绝望地看着控制台上一个个熄灭的指示灯。
“你不该劝我仁慈的。”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郭首席引用了一句古老的格言。
“你就不能用什么科学方法让战舰重新启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首领。”
舰桥的应急灯开始闪烁，氧气循环系统的警报响起。莎拉看着这个被尊为“首席科学家”的男人，突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告诉我，郭首席，你到底是怎么当上首席科学家的？”郭首席居然笑了：“我看起来就像有文化的样子，不是吗？至于那些论文和研究，只要跟我同名，都可以算是我的成果。这是一种资源整合的艺术。我的名字很普通，同名的也很多，资源所取。”
郭首席说着，甚至得意地笑出声。
莎拉皱起了眉头。
卡琳已经打开了紧急通道：“首领，救生艇还能用，但我们必须马上决定！”莎拉摇头：“我要与战舰共存亡。”
“人生关键时刻需要放手一搏，”卡琳紧盯着她的眼睛，“过分追求周全，反而处处难全。若总想着四平八稳，往往错误百出，一无是处。”
就在这时，郭首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装置：“其实...我偷偷给救生艇换了电池，用我在绿森林星球上顺手拿的几块高能矿物。”
莎拉和卡琳同时震惊地看着他。
“你偷东西？”莎拉难以置信。
“资源共享，”郭首席纠正道，“而且我留了等值的联邦货币，从技术上讲这不构成盗窃。我是研究材料的，也懂一些。”
三人冲过逐渐黑暗的走廊，脚步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回响。
战舰像一头垂死的巨鲸，在真空中缓缓旋转，内部系统一个接一个地停止工作。
在经过生活区时，莎拉瞥见墙上挂着的一张星图，那是他们原本计划前往的自由领域，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救生艇舱门嘶嘶打开，狭小的空间仅能容纳三人并排而坐。郭首席熟练地启动系统，完全不像他平时表现出的那般无能。
“你到底是什么人？”莎拉在座椅固定带扣紧时问道。
“一个实用主义者，”郭首席神秘地笑了笑，“在乱世中，这是最安全的生存方式。”
救生艇脱离母舰的瞬间，巨大的惯性将三人紧紧压在座椅上。透过舷窗，他们看见那艘曾经威风凛凛的战舰现在完全失去了动力，被远程锁机，像一座巨大的金属坟墓，在星海中无声漂流。
突然，警报再次响起。“怎么回事？”莎拉问，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卡琳检查着控制面板：“他们派出了追捕无人机，看来不打算让我们轻易离开。”
郭首席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别担心，我在离开前给他们的主服务器上传了一点‘礼物’，一种能让他们会计系统混乱三周以上的病毒。”
莎拉看着这两个同伴，突然意识到在这场荒谬的逃亡中，她也许意外地找到了最奇特的团队。
救生艇引擎点火，像一颗流星划过黑暗，朝着未知的星域疾驰而去。在他们身后，绿森林星球依然在宇宙中静静旋转，而对莎拉来说，真正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她感觉到无尽的恐惧，心绪不宁。
突然，整个救生艇受到沉闷的击打，像飘落的树叶，不停地旋转着坠落，无尽的黑暗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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