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干事?稀客啊。”
赵瑞抬了抬下巴,没起身,脸上的开心不像是假的。
唐果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包间里暖昧的灯光和女孩们大胆的衣着让她浑身不自在,像条暴晒在岸上的鱼。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局促,简单说明了来意,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想请你帮我找三个人,他们……可能杀了人。”
赵瑞脸上的懒散收敛了些,认真起来的样子颇有气势。
他盯着唐果看了几秒,挥了挥手。
身边的女孩们识趣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隔音不错。
“坐下说。”赵瑞坐直身体,把烟按灭,表情认真起来,“把事情从头到尾,所有细节,跟我说清楚。”
“不要隐瞒,会死人。”
唐果坐在那张过于柔软的沙发上,身体绷得很紧。
她从头开始说,语速平稳,把事情的原委,包括林琳身上那些不堪的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赵瑞。
赵瑞靠在对面,手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灰烬簌簌掉落。
他沉默地听着,脸上惯有的轻浮渐渐褪去,眼神深处光芒明灭不定。
他听得比唐果深,想的更深。
三个越狱的重刑犯,精准地切断监控,虐杀一个被严密监控的失控者。
然后,财团官方默契的失明.....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仇杀或抢劫杀人,这是在精确清理垃圾。
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在用最肮脏的抹布擦拭污渍。
那三个家伙,大概率是某个大人物的脏手套,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事。
这种人,早已没了人性。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穿着规整的制服,眼神里有愤怒,有悲伤,但更多的是近乎愚蠢的执着。
他知道这个泥潭有多深,踏进去,可能连骨头都剩不下。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摆在厕所里的马桶刷。
有用,那就留着。
没用,直接处理掉。
马桶刷是很好用,但那东西沾过屎,除非必要时刻,否则谁会碰。
赵瑞知道,自己不能明说,那会直接害死这个傻丫头。
但他也清楚,劝她放弃是徒劳。
那就只能用他最熟悉的方式,让她看清楚这个地下小世界的肮脏恶心。
吓退她!
“说完了?”
赵瑞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锐利地看向唐果。
“找我这种烂人办事,规矩你应该懂。”
“找出那三个被刻意藏起来的凶手,不亚于大海捞针。”
“你,能付出什么筹码?”
唐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眼眸里满是执拗。
“明白,只要我有的,我可以付出一切。”
赵瑞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仰头狂笑起来。
演技浮夸。
笑声在空旷的包间里回荡,带着几分癫狂,他想用这疯狂吓住她。
“一切?好!很好!”
他止住笑,身体前倾,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欲望,比某人的执拗还要刺眼。
“说实话,唐果,我一直对你挺有兴趣。”
“你陪我一晚,我帮你。”
唐果身体颤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其实没多少意外,她一无所有。
赵瑞桌上那瓶酒的价值,她曾在案卷里见过,抵得上她一年薪水。
嗯——
不买衣服,不生病,不交房租,不吃不喝的话。
她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向自己制服的第一颗纽扣,塑料纽扣解开,露出下面一截白皙的脖颈。
然后是第二颗。
“够了!”
赵瑞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掼在墙上!
哐——
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巨大的声响吓得唐果僵在原地。
手指停在第三颗纽扣上,不敢再动。
“值得吗?!”
赵瑞低吼,胸口起伏,状若疯魔,那是他自己的心魔。
“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死人,把自己搭进去?!”
“就为了让我……让他们这种多余的东西,能活得像个人?!”
“值得吗...”
他话里明着说林琳,那双发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唐果,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唐果看着他,脸上慢慢浮起一个很浅的笑。
只是,嘴角的弧度有点悲凉。
她再次抬起手,指尖触碰到第三颗纽扣,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赵瑞心上。
女孩脸蛋稚嫩,眼神执拗的像头牛,还是野牛。
“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是多余的,你们都很好,是这个时代病了。”
“我不过是稍稍幸运了些,才活的像个人。”
赵瑞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混迹底层,见过太多肮脏,自认心硬如铁,却从没见过有人能轴到这种地步。
更要命的是,还是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丫头。
他猛地站起身,两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解纽扣的手,力道很大。
粗鲁地把她解开的两颗纽扣重新扣好,动作僵硬,带着怒气。
唐果被他勒的直翻白眼,又可怜又好笑。
然后,某个自诩心硬如铁的汉子就那么被气笑了。
“你赢了,我帮你。”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明知这是一笔注定血亏的买卖。
甚至,,可能会送命。
赵瑞松开手,颓然坐回沙发,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抓的更乱。
为什么?
他问自己。
眼前忽然闪过几年前的画面。
那时他刚出狱,戴着电子镣铐,像个瘟疫母体,没人敢靠近。
他饿得眼冒金星,在垃圾处理站和野狗抢食。
是眼前这个当时还带着学生气的女孩,把省下来的午餐塞给他,还帮他找了个住处。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
记得有一次,他发着高烧。
蜷缩在漏风的临时板房里,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是唐果找来,用湿毛巾给他降温,守了他好久。
那个小混混看着女孩不设防的背影,绝望中,真的生出过把她拖下泥潭的念头。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档案里写得明明白白。
唐果看过,她都知道。
可女孩当时只是认真地把退烧药喂给他,话说的天真。
“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你可是男子汉,一点小挫折而已,不要放弃。”
就是这句话,和那双干净得不含杂质的眼睛。
像根细小的针,在他彻底腐烂前,勉强缝住了他一点残破的人形。
现在,这根针,要来捅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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