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淮意从医快十年了,从一开始对逝去生命的惋惜和无奈,直到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每一个生命的离世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劝说家属放弃无意义的治疗,以免加剧家庭的负担。
毕竟医院的救死扶伤并不是免费的,即便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家庭的特殊采取一些费用上的减免,可大部分患者都需要自行负担治疗开销。
而有时候一些治疗只是维持病患的呼吸,他们醒过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还有一些老人浑身插着管子,因为高额的退休费,子女会尽可能的延长他的每一天。
殊不知,老人其实很痛苦。
与其这样受尽折磨的活着,他们更愿意就这样离开。
也正是在医生这个行业见过了太多的人性,让乔淮意面对此刻跪在他面前祈求的女孩,依旧保持了最基本的稳定情绪。
“乔主任,求求你了,我不是想求你免除医药费,我想求您帮我比对一下我的肾可以捐给谁?”
乔淮意淡淡的看着依旧跪地不起的女孩,随即不动声色的扶了下鼻梁上的黑色半框眼镜。
“然后呢?”
女孩一听还以为有希望了,便立刻道:“我可以卖给他!我很年轻,我今年才二十四的,也很健康!”
“我早睡早起,几乎每天都运动……”
乔淮意不等她说完,就抬手打断。
“既然是卖,又怎么能叫捐呢?”
“还有,我们国家是不允许器官买卖的,这是违法,你懂吗?”
女孩一听愣住了,但很快又继续道:“可我真的需要钱,除了这个办法,我没别的选择了。”
对于她的话,乔淮意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抱歉,你可以选择捐献,但我不能刻意帮你比对,更不能为你牵线搭桥买卖器官。你可以出去了。”
他的断然拒绝让女孩的脸苍白了几分。
眼见他真的不答应,女孩茫然的站起身,默默走出他的诊室。
外面,几个护士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知道吗?就是这个女孩,也太痴情了!为了她男朋友的病,已经花光了积蓄,据说还欠了不少网贷。”
“唉,刚毕业一两年的人哪有多少存款啊!不过她男朋友这病还挺棘手了,需要换肾。”
“要我说她就不该揽下这个烂摊子,她男朋友没有家人吗?家人不能掏钱吗?”
“这就纯纯一个恋爱脑,白天去打工,晚上还要来陪护,那可是男病房,她一个女孩子多不方便啊!”
“就是不方便,她都睡楼道里的!也得亏那病房离楼道近,要不然她晚上起来照顾那男的还得有段距离。”
“……”
乔淮意拿着病历,刚要出来巡视病房时,就听见这些话。
其实在这一层病房,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上班时间,禁止闲聊病人及家属隐私。”
他这一说,那几个护士立马作鸟兽散,各自工作。
而走廊那边,走向电梯间的女孩步履很慢,背影也有些落寞、
不过乔淮意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正如那些护士所说,她男朋友的病,他的家人应该负责的。
她可以付出,但不应该全部由她承担。
此刻的病房里,面色有些蜡黄的青年男子正在打电话。
“妈,你放心吧!余颂不会不管我的,她家可是拆迁户,不仅分了房子,还有拆迁款。”
“……”
“嗯嗯,等我好了,就跟她结婚,她爸妈肯定还会给我们一套房子,到时候我一定把你们也接到大城市来享福。”
他这话引起了病房里其他病友的注意,他们眸子里说不清究竟是鄙夷,还是羡慕。
“哥们,你女朋友对你那么好,你还想着人家的房产啊?”
男人挂断电话,听到这些话,蜡黄的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我,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我要是提分手,她都能从这楼上跳下去。”
这时,另一个病友问道。
“我看你住院以后,都是你女朋友照顾,你家人呢?他们不管吗?”
男人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我爸妈年纪大了,而且大城市的医院里很多东西他们不懂,我就没让他们来。”
那病友不死心,又继续道:“他们人不来,难道也不给你打点钱吗?”
毕竟这病要花的钱不在少数,这男的一看就没多少钱。
要不然他女朋友也不会白天去上班,中午抽空给他送饭,晚上下班还要来陪护了。
谁知,那男子听完就立刻道:“我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还跟父母要钱?有她在不就行了?”
“可你们还没结婚啊,难道就要人家这么为你付出吗?”
男人一听就不爽了,“哎,我说你是嫉妒我吧!她要是不想嫁给我,她会那么拼命往我跟前凑吗?”
“再说了,我可是海大毕业的高材生,她就是一个普通大专生,我能愿意和她在一起,那是给她面子了!”
病友见他要恼了,便不再多说,但看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轻视。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乔淮意带着科室里的几名医生过来查房。
认真询问了一番,便合上病历准备去下一个病房。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突然叫住了他。
“乔主任等等!”
乔淮意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向他。
“怎么?”
男子谄媚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有适合我的肾源了吗?”
他这病刚检查出来时,医生就说了要换肾才行。
可他等了快一年了,也没等到。
哪怕他的女朋友都为他做了配型,也没成功。
直到现在他已经到了不得不住院的地步,说不着急是假的。
乔淮意等他说完,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准备好后续的费用了吗?”
且不说现在没有肾源了,就是有了,那他也得准备足够的费用才行。
而且,换肾之后的费用也不在少数。
听到这话,男人一愣,但很快回道:“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有钱的!”
闻声,乔淮意丢下一句,“那就先等着吧!”
言下之意就是还没适配的肾源,这一点挺让男人失望的。
所以在看见乔淮意就这么走出病房时,他又喊了一声,“那您多替我关注一点啊!”
外面,乔淮意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回应。
眼见他是这样的态度,后面跟随的医生都有些诧异。
因为乔淮意很少会如此冷淡对待一个病人,很多时候他都是最有耐心,说话也很温和的一个人。
不过,即便诧异,他们也没多说,反而觉得那个男人就应该被这么对待。
当他们刚离开,男人就立刻拿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颂颂,换肾的钱,你准备了吗?”
余颂刚进地铁站,就接到他的电话。
还以为他哪里又不舒服了,原来是问换肾的钱。
听到他的声音,余颂心上就像压了一块石头,都快喘不过气了。
“阿庆,你别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手术费用的。”
她这话刚说完,那边吴庆就立刻道:“我不着急,我就是怕你累着了,为了我你都瘦了好多,答应我要好好吃饭!”
这话一说,余颂就鼻子一酸,她身高一六八,现在都快连九十斤都没有了。
有时候她也觉得这样很辛苦,可是一想到病痛中的男朋友还这么关心自己,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相信等他有了合适的肾源,做了手术身体好起来,他们的日子会变好的。
眼下的困难,就当是上天对他们感情的考验吧!
“你别关心我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吴庆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看来余颂对自己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即便自己已经病了一年多,她都没有叫过一次苦。
不像那个女人,得知自己生病后,立马就跑了。
“余颂,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病了,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要不我们还是分……”
他的“分”字刚说出口,就被余颂给打断了。
“吴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撇下你?”
吴庆早就料到她不会跟自己分手的,于是便继续道:“可我这样会拖累你的,换肾就需要很多钱了,我不想看着你那么累!”
“我不累,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会好起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吴庆感觉也差不多了。
“颂颂,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余颂这时候已经进了地铁,便小声回道:“你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真的难以开口,可又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吴庆铺垫了一番,然后才说道:“叔叔阿姨那边不是拆迁了吗?我们能不能先向他们借一点钱啊?这样你也轻松一点……”
其实这个想法,余颂很早之前就有了。
她甚至已经向家里开了口。
可爸妈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
说他们俩不过是双方家长都没见过的情侣关系而已,凭什么要他们出钱给看病?
难道吴庆家里就一点钱都没有吗?
再有,吴庆得这个病不好治不说,还容易反复,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以后就算好了,身体也肯定不如正常人。
别说不同意拿钱给她去交费了,甚至还要她快点分手。
要不然就断绝父女关系!
面对家人的反对,余颂硬是独自坚持了下来。
哪怕吴庆说他的父母年纪大了没钱给他治病,他自己都打算放弃了,她也没有抛弃他。
而是一直努力上班工作,下班了还接一些翻译的活。
就这也不够两人开销的。
眼下,吴庆开了口,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担心告诉他,为了给他治病,她已经和家里决裂,会给他造成负担,这样会耽误他的恢复。
迟疑了一会,她才回道:“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有办法的。”
吴庆见她一直不肯说和家里要钱,就有些烦躁。
不过还是忍住了脾气,温柔说道:“我就是太心疼你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过的一定很幸福。”
闻声,余颂勉强勾了下唇。
“阿庆,你别这么说,当初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了,可能我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去年年初时,她和同学一块去郊外游玩。
因为走散了,她在找同伴的过程中,掉进了池塘。
如果当时不是吴庆把她拉上来,她早就淹死了。
所以,即便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也不会对他坐视不管的。
当初她也和父母说了这件事,可他们却不以为然,觉得吴庆只是伸把手的事,根本不需要她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报恩。
不过她却不这么想,更何况他们已经相爱了,更应该荣辱与共,彼此照应。
说了这话,余颂便和吴庆打声招呼,挂了电话。
现在她还要利用坐地铁的这段时间,来翻译一些东西。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她现在只能尽可能的多做事,力争早点凑够手术的钱。
只是目前来看,还远远不够。
此时,她又想起早晨去找乔淮意时的画面。
尽管他说的在理,可她却还是不死心。
她之前已经卖过血了,许是她太瘦,就算她要卖四百毫升,可人家也只敢抽她两百。
而且她卖了血之后,反应有点大,好几天身体都没力气,还晕晕的。
所以,对她来说,卖肾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这时,她脑子里突然又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在医院里不能卖,那在外面呢?
刚想到这个办法,她自己就吓了一跳。
外面可都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而且有些危险。
万一遇上了心怀不轨的人,把她两个肾都割了怎么办?
这一想,她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还是得求那个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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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上午后,余颂趁着午休时间,又给吴庆买了营养餐送到病房来。
此时的吴庆知道她要来了,便一脸愁容的坐在病床上。
见他这个样子,余颂关切道:“阿庆,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这话,吴庆抬起头,强撑了一个笑脸。
“没事,颂颂,你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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