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里有个年长一点的工友，一看这光景，立马说：“糟了，他是不是被黄皮子啥的上身了？”
“啊？！”
大家都很震惊。
虽说黄皮子、鬼上身之类的事情，从小到大听过无数的故事，但真实发生在身边，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就在这当口，王小哥突然情绪激动，抱着架子床开始啃。
嘎吱、嘎吱，啃的就像大耗子。
那可都是铁架子，很快他嘴角就呜呜流血。
“还愣着干啥！快捆起来，别让他动弹！”
那年长的工友大喝一声，一帮老爷们儿鼓起勇气去抓小王。
谁知道他力气惊人，扭头一口咬住一个工友的手不撒口。
那工友惨叫，眼瞅着一块肉就没了，突然小王两眼一翻，口吐白沫，身子打挺。
众人赶紧把他嘴撬开，牙齿都掉了几颗，这才算把工友从他口中救出。
大家七手八脚，把小王捆起来放在床上，都在发愁该咋办。
有人给包工头打电话，工头还不相信。
等他第二天，从情妇被窝里爬出来，吃饱喝足慢悠悠来的时候，工棚内，小王的铁架子床已经变成一堆废铁。
工头吃惊不小。
毕竟铁架子床质量再差，那也是铁，你见过两条床腿拧成麻花的样子吗？
工头见到了。
当时屋内一片狼藉，所有的工友都抢着拖行李跑出去。
原因就在于，小王闹了一整夜。
在口吐白沫被捆起来之后，他突然又疯了似的不住地鲤鱼打挺，身体砸在床板上咣咣作响，没几下就把床搞塌了。
大家眼睁睁看着他蹦断绳子。
小王虽然长年累月在工地干活，可身体看起来很瘦，没想到他那么大力气，拇指粗的绳子，居然硬生生崩断了。
然后就开始发疯，一会儿唱戏，一会儿咬人。
“工头，这房子没法住了，你给我们另找一间。”
“就是，要么他走，要么我们走！”
大家七嘴八舌，跟工头诉苦。
工头就赶紧安排另一个工棚，把小王单独关在这间房里，每天让人送一餐饭。
从此工地上，日夜飘荡着河北梆子的声音。
“这才是，苍天爷爷睁开龙眼，再不去武家坡前把菜剜……”
要单是这样也罢了，工友们只要不靠近他，还能将他当个乐子。
工头对外也宣称，小王得了精神病，等家人给接走。
可自从小王变疯之后，工地又接二连三出怪事。
首先是棺材，连着又挖出两口，这回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碰，报了政府单位，让来拉走了。
大家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可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工地开始丢东西，先是行李，然后是施工图，最后丢人。
是真的丢了大活人，做饭的两个阿姨不见了，害得大伙儿饿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几个包工头合伙订餐解决问题的。
丢失的两个阿姨，在两天之后回来。
大家都问她们去哪了，她们却说自己一直在工地呢，就是早上开始做饭前，结伴去了个厕所，结果就怎么都走不出来了。
俩人被困在厕所两天两夜。
听到这儿，我就明白了，这两位做饭的阿姨，是遇到鬼打墙了。
“所以你们别靠近啊，没看见我都在门外边呆着吗？现在里边全封闭了，工人都被封在里头不能出来，正从外省请和尚道士来作法呢。”
大爷抽烟真快，一根烟说话功夫就到烟屁股了。
“哦……”我点点头，正考虑该怎么搭话呢，夏希海从后边走过来。
“真巧，就是你们工头联系我，让我来看事的。我们三个……”
他一本正经扯谎的样子，连我都给唬到。
“哟？是吗？”大爷也是说到情深处，自己入戏了，一下跳起来，紧紧握住夏希海的手，“大师啊，救救俺们吧！大家伙儿都指望着这个工地养家糊口，工程才开始就出这事，可咋弄。”
“放心吧老哥，我会搞定的。”
夏希海自信起来是真自信，连我都给感染了。
三言两语，门卫大爷放我们进去。
工地上设施齐全，可安静的要命。
一脚踏进去，我感觉就跟踏进阴间似的。
明明是同一片天，光线愣是降了几个度。
不远处的工地，以及工地旁一排排整齐的二层临时工棚。
工人们三三两两在一起抽烟、聊天，但声音都很小。
我们进门后，立刻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
其中一栋二层小楼好像是做办公室和单间宿舍使用的，其中一间内走出一个人来，又黑又胖，穿着打扮就是工头的样子。
“嗨，你们干嘛呢？工程重地，非请勿入。你们几个愣着干啥，快把他们赶出去。”
他大吼，指挥几个工人赶我们。
“我们是来看事的。”
夏希海道。
他声音低沉浑厚，颇有说服力。
那工头愣了一下：“看事？来来来，快请上来说！”
看来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会儿哪怕是个三岁小孩来说能看事，他也会着急忙慌看茶让座。
这人果然是个包工头小老板，也姓李。
李工头说了一下情况，大致和看门大爷说的差不多。
正说着，突然我就听到一阵悠扬的戏词，唱腔相当漂亮。连我这种从不爱听戏的人，都差点入戏。
“在金殿叩罢我抽身就走，不由得背转身我喜笑在眉头，猛然想起二月二来龙抬头……”
“这就是小王？”夏希海问。
“对对对，你瞧，又疯了！哎，他每发疯一次，都要出点事。第一回唱吧，塔吊出事，差点砸死人。第二回，有个老木匠死在工地上，猝死，死的时候眼睛瞪的溜圆。第三回，厨房里的人迷路了……”
李工头脸抽抽着，眉头拧成疙瘩。
他办公桌上，左边摆着一尊菩萨，右边是弥勒佛。门背后挂着十字架，旁边还有一张张三丰的画像。
他都不怕众神纷争吗？
“走吧，去看看。”夏希海起身。
“啊，这就去看啊？不喝杯茶……”
包工头十分虚伪地说，人早已站起来，巴不得我们下一秒就搞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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