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明所站的角度，决定了他对事情的认知。
答应给尹天水解决户口问题，就是他听到了也是惊震到的。
在这个大批下乡知青陆陆续续回城，想解决一个正式工作也困难重重的特殊年代，朱长龙的诚意，确实能感动到任何人。
让他为其所用！
所以，方向明很乐意的帮朱长龙转达。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尹天水。
朱长龙去省里亲自和领导提出申请，拿到方向明副厂长的任命书。
拿到尹天水的特殊待遇。
给他的底气是，厂里内销的生产部分，可以在统购统销外，增加产量，自己销售一部分。
这是尹天水带给他的启发。
公检法的态度，让他感觉到，市场在慢慢变化。
这样的生产销售模式，会给厂里带来可观的利润。
看着方向明殷切的目光，尹天水有一丝丝的歉疚。
“老方，不瞒你说，你们厂里给出再好的条件，我也不会接受。
朱厂长可能以为是我拿乔，所以这次又增加了砝码。
但，抱歉，我‘志不在此’！
你替我谢谢他。”
朱长龙对尹天水的‘孤注一掷’，一个是看上尹天水个人的销售能力。
还有，看上他背后的关系网，那些人，都是能在关键时刻帮他说一句话、助他一臂之力的实权人物。
“唉，你这孩子，也太有主张了。”
方向明遗憾又惋惜。
“不过，你的答复我已经猜到了点。”
家里有那么大的房子，还有，这次卖衣服，方向明粗略算算，尹天水就赚了一笔令人眼红心跳的巨款！
有房、有钱、有背景，来厂里上班，辛辛苦苦拿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
还要看人脸色；
听人的调调。
何苦呢？
换了他，大概也是不愿意的！
“只是小水，‘坐吃山空’，你毕竟还是农村户口，没有正经工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城市户口，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啊！”
方向明替尹天水纠结起来。
尹天水笑笑，为了一个城市户口，多少人倾家荡产也愿意付出！
对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
“厂里的库存，我倒是可以帮你出个主意，你想不想听听？”
尹天水看着方向明问。
“快说，别卖关子！”
方向明急了。
厂长拿出那么多的好处招募尹天水，还不是看上他的销售能力！
“哈哈哈。”
尹天水大笑：“办法很简单，就是复制我的销售模式！”
他也是醉了，成功的经验已经放在他们面前，为什么还要远兜远转的，非得要他这个人呢？
方向明一愣：“你的意思，厂里派人出去摆摊？”
“不可以吗？”
尹天水嗤之以鼻。
当然，‘摆摊’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
“你们供销科养着那么多闲人，手里的事就那么点，闲得他们一个个的蛋疼。
整天在外面骗吃骗喝。
什么叫‘一个萝卜一个坑’？我看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方向明叹气：“没办法，这是厂里的规矩，叫分工明确。
谁要是插手别人的事，就是扰乱厂里的纪律和秩序，往往是‘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方向明自己就深受其害，苦涩的解释着。
“所以啊，明明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领导却愿意做睁眼瞎！
想拿那些烫手的条件收买我，让我来做出头的椽子，我傻啊！”
尹天水嘲讽。
之所以后来那么多大企业都严重亏损、负债累累？
还不是因为国企的管理机制固化，领导一个个尸位素餐，利欲熏心！
最后，积重难返。
改革开放的早期，‘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大企业的市场优势、设备优势、技术优势，是那么明显。
仍然敌不过风起云涌的私营企业。
最后落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小水，我们合作过一次，结果大家都满意，你不肯进厂，那，我们继续像前面那样合作怎么样？”
方向明期待的看着尹天水。
他提醒过朱长龙，尹天水可能会拒绝，该怎么办？
这也是两个人商量的办法。
刚才尹天水自己也说了，‘成功的经验可以复制’。
让厂里那些销售人员去摆摊？
不是方向明看不起自己的手下，有谁会像尹天水和他的人那么拼？
让厂里那些舒服惯了的大老爷销售去卖衣服？
痴心妄想！
人辛苦，又不会加工资，也没有人请他们吃好吃的。
还要顾忌面子！
被自己的客户看见他去摆摊，肯定会误会是不是犯了错？
被厂里罚去的！
这条路，在方向明这里就走不通。
他没有决策权！
他甚至不能给出承诺：赚钱了可以拿提成！
尹天水摇摇头，让他再去吃那个苦，他也不愿意了！
他又不差钱！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时间去摆摊了。”
尹天水婉拒。
主要还有一个原因，内销的利润太低！
那些‘圆领汗衫’市场价四块钱左右一件。
‘背心’，一件能卖两块钱左右。
如果次品太显眼，还得降价。
利润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你有事没关系，只要让你的手下去做啊，你策划指挥好他们就行。”
方向明继续劝说，不遗余力！
‘身在其位谋其政！’
负责生产销售的副厂长，和供销科科长的职责完全不同了！
他，也是身不由己。
尹天水顿了一下。
想到那些和他一起卖衣服的人，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这事是可以考虑的。
辛苦一点，一天赚几十块甚至几百块，完全没有问题。
“我回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不管成不成，我都会给你答复。”
尹天水留下这句话，就回家了。
转天，方向明把他和尹天水谈话的内容，和朱长龙做了汇报。
“这样的条件他也不接受？”
朱长龙暴跳发怒。
他去领导那里申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尹天水居然还是拒绝。
他堂堂一个大企业的厂长，放下身段亲自去请，还是被无情的拒绝！
“朱厂长，这个结果我早就估测到，也提醒过您。”
方向明强调。
人家就是不愿意，你能咋的？
“也就是只能走最后那条路了？”
朱长龙拿尹天水是无可奈何的！
人真的答应来了厂里，成为他工厂的一员，还可以借机给个处分啥的泄愤。
现在，他想达成目的，还需要求着他！
“是。合作的事，他自己有事不会参加，同意回去问问曾经和他一起卖衣服的那些人，愿不愿意都会告诉我。”
方向明实话实说。
“他······太狂了！
还是太年轻，难道离了他我就办不成事了吗？！！！”
朱长龙非常的生气！
他一个国家干部、长辈一样的年纪，竟然被一个小年轻耍着玩？
方向明沉默。
他理解朱长龙的愤怒。
他也理解、甚至支持尹天水不接受合作的决定。
“除了他，你还应该认识和他一起卖衣服的其他人吧？”
朱长龙眼眶也红了，给气的。
不气才怪！
“我只是和尹天水打交道，其他人脸也没记下，名字更不知道。”
方向明说的基本是事实。
那个闻峰他是认识的，只是没有联系方式。
再说，他也做不出跳过尹天水挖他墙角的事。
方向明还明白一个道理，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去做，结果，相去甚远！
事情巧的是，尹天水还来不及找人问，事情就有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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