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作为上流社会的娱乐场所，从来没有冷清一说，这家倒台那家雄起，但凡口袋里装着真金白银的，没人会不来这里。
百乐门是铁打的营盘，各行各业的老板算流水的兵。
在这些衣着华贵的兵里面，唐季山算是佼佼者，因为他不仅捧曼丽，也捧其他人，有不少外貌并不出众的舞女，全靠唐老板的小费过活。
有人开始抱怨，一向出手阔绰的唐老板转性了，只捧曼丽一个人，送花送首饰还送钱，天天包下最贵的位置只为看曼丽演出。
这么做极大的满足了女人的虚荣心，终于在数天后的一个晚上，曼丽同意唐季山送她回家。
独栋小别墅位于法租界，紧邻法国大使馆，这也是洋情人特地为她寻的住处。
换做平日，她是断断不敢带人回来过夜的，只不过这段时间恰好法国大使回国处理些公事，她也算自由身。
一进门，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互啃，只不过男人的目光四处打量，企图找到关于张达明的蛛丝马迹。
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房，除了过于奢华显得凌乱以外，并没有任何男人的痕迹。
再往上是阁楼，通道却被一副帘子挡着，风吹过时露出一丝暗淡的灯光。
曼丽来了兴致，要为这个浪漫的一夜做些准备。
浴缸里倒进几瓶牛奶，上面撒了一层玫瑰花，又拨动留声机的发条放胶片音乐，一切都是暧昧到极致的场景。
唐季山以自己牛奶过敏为由躲开了鸳鸯浴，一个人坐在大床上喘粗气，差点被美色迷惑。
“妈的，这副场景谁受得了啊！”
早把正事忘在脑后，悠哉悠哉地脱衣服，刚脱下西装外套就被内袋里的钢笔唤醒了。
钢笔是在香港的时候，阿阮帮他签署合同的那支。当时他在医院休养，阿阮就带着授权书和这支钢笔去了签约现场，帮他拿到一笔利润可观的订单，回医院时还夸了句“这笔好看”。
想到这里，半搭在胳膊上的西装又穿了回去，情~欲瞬间消散，放轻步子上了阁楼。
里面有微弱的灯光，应该是油灯或者蜡烛一类的。门被木板封死，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但是隐约能听到轻声咳嗽的声音，像是感染了风寒。
唐季山并不认识张达明，对声音无法分辨，只能确定里面是个男人。
既然是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被封死在阁楼？
他不敢轻举妄动，下楼去客厅再看看自己遗漏的地方。
搜寻一圈无果，有些挫败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低头的角度正好是对面沙发的缝隙，缝隙里夹着一张纸。
赶紧拿出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当票，票根上清晰地写着“张达明”的名字。
顾不上浴室里的美人，唐季山拿着当票喜出望外，信心满满地走出别墅，让司机直接开去蓬园路傅家大宅。
已值深夜，傅南琛听到敲门声立刻翻身下床，在楼梯口与叶楚生相遇。
“是不是有消息了？”
“是。”
唐季山进门，二话不说掏出那张当票，三个男人仔细分析起来。
当票日期是张达明去赌场的前一天，也就是说他典当了某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扔当票就去了曼丽家，那么最有可能给他提供赌资的人就是曼丽。
傅南琛朝着楼上客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当票只能证明张达明去过曼丽的住处，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找到他。”
唐季山紧跟着回答：“能！我在曼丽住的地方发现一个封死的阁楼，里面有光有人咳嗽的声音，还是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你们怎么都找不到的张达明。”
叶楚生性子急，当即就要带人去搜，傅南琛呵住了他。
“楚生！曼丽背后是法国人，不要轻举妄动。”
同为生意人，唐季山比叶楚生要老道许多，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办法。
“傅先生，叶少爷，我倒是有个办法，只不过得费点周折。”
傅南琛立刻要他继续说，叶楚生也坐下来洗耳恭听。
“我听到阁楼里的人咳嗽连续不断，应该是感染了风寒没有及时医治。如果我们小范围放出消息，说今年的风寒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再捏造几个因此丧命的人，我想以曼丽的性格，应该不会再把人留在家里……”
傅南琛眼中闪过喜悦，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守株待兔？”
“嗯，这是最好的办法，既不得罪法国人，也能验证阁楼里的人是不是张达明。”
“好！我去安排人24小时监视。”叶楚生自告奋勇，忘记了现在是深更半夜，开门看到乌黑的天色时，又悻悻地退了回来。
三人商定好各自要做的事，趁着夜深人静，唐季山拿了傅南琛一包烟赶回曼丽的别墅。
“你去哪儿了？”刚一进门，曼丽便严声质问。
唐季山摆上笑脸，从口袋里拿出那盒烟，半是哄劝地说道：“我的烟抽完了，街上卖烟的地方都关了门，就回家去拿了一盒。”
“切，我桌上的烟不能抽吗？”
“女人烟，没劲儿……”
男人声调暧昧，说着说着就往女人耳朵里吐气，想要把这话题糊弄过去。
曼丽渐渐舒展，等待一次酣畅淋漓的大战。
“哎呀，我胸口好疼啊！”唐季山突然捂着胸口翻过去，像个虾子一般蜷缩着。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胸口会痛？”
“我忘了跟你说，带着那个小丫头在香港的时候碰到一个小赤佬，那人朝我踹了一脚，我住了好几天院呢。”
“小赤佬？什么样的人啊？”
“听那丫头说是什么傅少爷，我也没细问。”
曼丽一听，恨不得把阿阮和傅南琛都毁了，瞧着唐季山也没了兴致，假模假样地替他叫司机上来送回唐家。
*
坊间流传，上海滩一夜之间被瘟疫入侵，很多人感染初期的症状跟感冒一样，轻咳、低烧、浑身发冷，这种瘟疫的传染性非常强，只要靠近病源就很容易被感染，并且目前无药可医。
这个消息传开以后，紧接着下一条便是死亡人数。
为了让曼丽更加担心，叶楚生特意瞎编了一家贫民窟的伤亡惨状，其中最主要的一句话就是：该屋主祖母常年住在阁楼，并未与家人接触，可是家人仍旧感染瘟疫，全部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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