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青葵抬来热水，偌大的浴桶中洒满鲜艳的红色花瓣。水汽氤氲，扑洒在屏风之上。屏风上的花鸟好似活了一般。
让奴伺候姑娘沐浴吧！
绿萼说罢，便上前拉扯她的腰带，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腰间挂着的玉佩。
不……不必了。
阿七忙拉紧衣裙，慌慌张张地掩着胸口。
叶寒凉掀开珠帘走了进来，一边解开衣襟上的玉扣，一边漫声道：
就不劳烦姑娘了，请把门带上。
叶寒凉，你……你要干什么？
阿七吓得躲在浴桶后面，掩面叫着。
绿萼羞红了脸颊，愣愣地站在屏风边上。
姑娘难道有兴致和我们一起？
叶寒凉戏谑地笑道，将白色外衣脱了下来，挂在屏风内侧之的晾衣架上。
绿萼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一张脸红得虾米似的。
叶寒凉伏在那油柏木做的浴桶之上，伸出手指拨动那一桶芳香四溢的浴汤，水声哗然。
把衣服脱了。
他声色淡淡地道，一副无欲无求的鬼样子。
你要做什么？才不要！
她蹲在桶后，死活不肯起来。
叶寒凉拿起案台上的一只木勺，舀了一大勺水，往她身上慢慢倒下去。
你疯啦！
阿七腾地站起来，扒掉身上的红色花瓣，气得脸都变了形。
你出去，我再脱……衣服。
她拧着衣服上的水，俏脸含羞，红扑扑，羞答答。
叶寒凉退到屏风之后，背对着她。
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放心，我没那么猥亵，不会偷看。
阿七咬牙切齿，拎着湿淋淋的衣裙。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置物台上，松开腰带，脱下湿重的衣裙，亵衣……
谢无涯和你在痴泉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阿七靠在浴桶边缘，把自己泡在温热的浴汤之中，身子和手脚被花瓣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粉白细腻的一截脖子，纤细的脖颈上的红绳被水打湿，暗红若血。
没说什么，谢庄主似乎对我身上的玉佩很感兴趣，可惜是个不值钱的赝品。
阿七漫不经心地望向屏风后面的人。他依然背对着她，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
阿七。
叶寒凉幽幽地唤着她的名字。
嗯？什么事？
阿七泡着热水澡，全身心舒服之极。
无涯山庄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记住我的话，别一个人乱跑。
叶寒凉站在屏风之外，手指拂过屏风上璀璨怒放的花儿。
你是怕我乱跑，才说要住在这沁春阁的吧！那么高的楼阁，那么陡的悬桥，我敢下去吗？
叶寒凉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便退了出去。
阿七在热水里泡了数盏茶的功夫，浴汤渐凉，这才擦干净身子，穿好衣裙，光着雪亮的脚，一身松快地慢慢走了出来。
叶寒凉搬了张美人榻摆在窗外的露台上，眯着眼睛，听着鸟鸣，闻着花香，晒着太阳，神情舒适。
阿七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如此惬意，忍不住嘴角轻扬。
笑什么？
叶寒凉冷不丁睁开眼睛，望着那张粉嫩柔媚的脸，一双漆黑若夜的眸子，水光潋滟。
阿七不说话，踩着椅子，爬上窗台，跳了下去，扑通一声，惯性使然，半个身子前倾，撑在他身上。
叶寒凉顺势而为，一把搂住那纤纤细腰，箍在怀里，温香软玉，蓬松的秀发随风散开，荡漾在口鼻间。
叶寒凉！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急促的鼻息喷在她脸上，炽如烈阳。
你……你怎么啦？
阿七两掌死撑着他的胸脯，抵挡着他低垂下来的头，惶恐地望向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好似非人，似鬼，似地狱恶鬼，喷射着火样鲜红的颜色。
他猛地掼下她，跳下美人榻。跳上栏杆，张开双臂，如一只巨大的鸿鹄，纵身跃下，深渊！
叶寒凉！
阿七惊叫着，扑在栏杆之上，撕心裂肺地冲着那如断线风筝般下坠的身影，大喊大叫。她转身从露台上狂奔而下，脚下摇晃的悬桥弯弯曲曲直往崖底下伸去。已经顾不得害怕，一面抹去脸上的泪水，一面疾驰而下，竟然身轻如燕，半盏茶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崖底。一潭碧绿如玉的幽潭映在眼前。叶寒凉整个儿泡在潭中。
叶寒凉！叶寒凉！
她趴在潭边嘶声竭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潭中毫无动静。
一咬牙，脱下外面的衣袍，扔在岸边，纵身跃入潭中，潭水刺骨，不，是彻骨的寒凉。
叶寒凉。
她打着冷颤，屏住呼吸，沉入潭底，在幽碧的水中一把捞起他，抱着他的腰，挣扎着浮出水面。水面洇出鲜红的颜色，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来。是她的血，雪白的脚掌间，被潭岸边的小碎石划出道道伤口。
潭面喷涌出巨大的漩涡。
阿七拖拽着那具沉重的身体，奋力地往岸边游去。
绿萼青葵已经迅速抵达寒潭边。
阿七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奋力将叶寒凉拖上岸，阿七力竭地倒在他身边，浑身冰冷。
我……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叶寒凉。
她挣扎着爬起来，跪在他身边，以手探着他的鼻息。毫无……气息……
叶寒凉。你别死啊！
她害怕极了，心里骤然收缩着，碎裂般的疼痛，向她席卷而来。这种熟悉的痛感，令她痛不欲生。
眼前摇晃着一具女人的身体，一身白衣缟素，悬在一幢空宅之中，堂前停着一具漆黑的棺木，白烛照亮整个灵堂。一个小小的女孩无助地跪在地上嘤嘤地哭泣着。院中的桃花，却开得如此繁荣娇艳。就是那种失去至亲的痛楚，堆积在心里，无处奔流。
她趴在他胸口，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微弱的跳动声，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耳朵。
叶寒凉，你这混蛋，你别想着我会把你的尸首带回昆仑宫。你要是敢死，我就……我就把你扔在这潭中喂王八！
她身后一条巨大的形状奇怪的鱼，正摇晃着尾巴，凶恶在潭中奔游。潭水翻滚着，像煮沸着的一锅汤。
绿萼叮嘱青葵在一边照顾着，她转身往山庄里跑去。
阿七记起那本《天回医简》中，记载着如何挽救濒死之人的方法。便依样画葫芦，双手交叠，用尽全身之力，按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又一下。却终归是徒劳。神魂俱丧之间，她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叶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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