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跟林建永见面。
周扬才知道豫南的问题居然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今年上半年前两个季度的经济发展数据虽然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
但是按照初步估算。
上半年，豫南的经济发展竟然比去年的同期还要低将近1个百分点。
在周扬看来。
作为一省经济，这其实已经不算是发展滞后，而且在明显的倒退了。
可以说，趋势是极为不健康、甚至是有些严重的。
办公室里。
林建永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无比的凝重。
在谈到豫南问题的时候，这位林副总字里行间对透露着极为强烈的不满。
“林总，万年书记那边，我看也是有苦衷的。”
“豫南的基础也谈不上好，当初他去豫南的时候接的也是个烂摊子，这几年豫南集中注意力，把经济发展的重点放到房地产上面也是形势所迫。”
“只不过房地产……”
说到这里周扬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万年终究还是吃了在西江执政时经验不足的亏。
当年西江面临的情况跟现在的豫南何其的相似。
但是在担任常务副省长期间。
周扬不仅仅没有以房地产作为突破口，反而反其道而行彻底把房地产作为一个次要目标，而是把重点聚焦到推动产业转型升级，打造省内循环经济圈。
简而言之就是增强内生经济动力，夯实经济发展基础。
进而在这个基础之上再带动房地产行业的整体突飞猛进。
经过将近10年时间的积累。
现在西江的经济发展水平在整个中部地区已经仅仅只是略微逊色南江一头。
而且这两年南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随着省长许江华近乎于破釜沉舟地大搞南江都市经济圈，逐步取消跟东部地区之间的服务关系。
如今的南江也正在面临一个极为关键的转折点。
成了，南江就是一飞冲天，成为独立的经济圈子。
而失败的话，那就真的要一落千丈从头开始。
在这种情况下。
稳扎稳打的西江反而是最具备竞争力的省份。
尤其是赣江，目前的经济发展速度和发展规模，早就已经冲到了全国各地市的最前列。
“怎么？我叫你过来，让你来给萧万年说好话敲边鼓的？”
“他萧万年既然在这个位置上，那就要有与责任相匹配的能力和责任感。”
“豫南的经济发展出问题，他这个省委书记的责任最大。”
“zy早就说过了，发展经济要因地制宜，遵循客观规律，他倒好，一意孤行，现在搞出了问题无法收场，这个责任谁来背？”
“是你？是我？还是豫南千千万万的群众？”
“苦衷，谁都有苦衷，不只是他萧万年有苦衷。这次居委会上，李总已经明确强调了，豫南问题必须拿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出来，他萧万年解决不了那就换人去解决。”
林建永突然发了一通脾气。
周扬也不敢说什么。
只不过心底多少有些唏嘘不已。
这一次萧万年虽然没有犯错，但是至少执政不力是肯定的。
豫南跟其他的地方不同。
庞大的人口基数决定了任何一个决策失误都会导致难以收拾的下场。
正所谓船小好调头。
豫南却是恰恰相反，一旦动起来再想更改措施重新来过那就是难上加难。
而且萧万年的为人周扬也比较清楚。
糊涂是不糊涂的。
最致命的地方就是不够果决。
作为一省书记，这是大忌。
当初萧万年如果果断把房地产市场彻底作为后备发展空间，转而去寻求产业方面的变革说不定还能比现在的局面好一些。
偏偏一步错步步错。
zy这几年也没少调整，但是豫南这边都没有调整成功，主要的原因就是萧万年屡次三番跟上面作保证。
然而在实施的时候又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以至于很多政策并没有完全落实到位。
“你说说你的想法吧，你觉得豫南的问题根子在哪里？”
“你在南江和西江都整顿过房地产市场，效果也是比较好的，这几年甘南的经济发展很不错，但是房价放在全国范围内比较都是十分稳定的。”
“有人说你周扬是运气好，碰到了房地产热潮退烧的好时候，但是这种话听听就可以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
林建永冷笑着骂了两句，周扬也不接话。
而是陷入沉思当中。
其实这一次林建永叫他过来谈话，周扬心里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毕竟如果zy真的打算调整豫南的班子的话，那指不定自己就会去豫南担任书记一职。
现在林建永问这个问题，更是从侧面印证了他的这种猜测。
只不过如果真的让他去豫南的话，那接手的同样也是一个烂摊子。
而收拾烂摊子。
最主要的就是要找到症结所在。
当年在宛城市整顿房地产，关键问题就在于市场信用缺失，烂尾楼太多，房价不稳定。
他上任第一步就是做两个工作，压制房价乱象和解决烂尾楼问题，重振市场信心。
而在赣江则是采用旧城改造的方式激活了房地产市场的活力。
甘南的话相对来说最简单，只要贪腐问题能够解决掉，那其余的问题都是迎刃而解。
相比之下。
豫南的情况又完全不一样。
“林总，那我就直说了。”
“豫南的问题，我觉得根源不在于政策方向上面，豫南的人口压力和城镇化发展的需要，确实会导致政府把发展的突破口放在房地产市场上面，这个策略本身没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造出来的房子卖不出去，卖出去的房子又因为资金短缺无法竣工交付，这才导致了恶性循环，资金都被套在了贷款这个环节和烂尾楼上面。”
“居民拿不到房子，开发商拿不到钱，银行贷款放不出去，社会资金的流动环节出现了严重的停滞，经济自然就无法增长。”
“梳理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还是要回归到源头，也就是人口上面。”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作的，哪些人买房很重要。”
“豫南是农业大省，农村人口占据到一半左右，这还只是统计端口出来的数据，实际上肯定更多。”
“也就是说，豫南买房的需求目标群体基本上是以农业人口为主，这些人有没有提高收入，有没有激发购房的潜力才是解决豫南问题的关键。”
“所以解决这个问题，主要是两个突破口，一个是盘活大量的城市存量用房，确保烂尾楼盘竣工交付，减轻城镇购房人群和低收入人群的压力，重新恢复他们的经济活力。”
“一个是增加农业人口的收入，抑制房价过快增长。”
“基于这两点，目前豫南的整体政策也应该微调，因为从本质上来讲，就目前的政策而言，只会导致一个极端的结果，那就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就比如贷款而言，拥有资产抵押权的人贷款本身就是一个谬论，粗白一点说，我有钱为什么要去贷款？”
“对于资产富裕的人群而言，贷款1000万解决的可能只是一个以小搏大的机会，如果没有这1000万的贷款，他也不可能会因此致贫，无非就是少赚一部分剩余的资产。”
“但是对于资产贫瘠的人群而言，这1000万甚至有可能会帮助数百个家庭摆脱致贫的境地。”
“偏偏现实就是，有资产的人群在贷款方面才拥有较大的空间，没有资产的人群恰恰无法贷款，这不是谬论是什么？”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现实中的政策与此类似的还有不少，这两年在甘南我的体会甚深。”
见林建永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
周扬索性也不顾了直接就脱口而出。
“那具体的措施呢？”
“具体的措施方面……林总，我觉得这还需要思考，并不是简单的两个问题。”
一时间办公室里也瞬间就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然而沉默了许久之后。
林建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那如果让你去豫南，你有没有把握解决豫南的问题？”
嗡地一下子。
周扬脑子里瞬间就恢复了冷静。
真让我去豫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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