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红醒来的时候，又一次看见了昂热校长。
“校长好...”她虚弱地支撑起身体，感觉骨髓都被榨干了，整个人头昏脑涨。她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从小到大感冒最多只打几个喷嚏就好了，可现在浑身都酸痛，一点都不想动。
“Scarlett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昂热校长把玩着一根雪茄，看上去很想点燃它，但是碍于这里是医院，不能这样做。
在昂热校长的帮助下，她靠在枕头上，“非常不舒服，感觉好像得了流感...虽然不打喷嚏不流鼻涕，但是浑身酸痛，头疼得厉害。”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昂热校长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视她，神情严肃。
林小红别过头去，不愿意面对校长，更不愿意面对真相，只是虚弱地点点头：“其实之前校长早就告诉我了，只是我《龙族生物学入门》还没有学到那里...是龙王诺顿的血，那是有毒的，它诱导了我身体发生畸变...”
“一开始我没有感觉到异常，可是其实早就有征兆了——体力明显上升，两个月内长高3 cm，还有对龙文共鸣明显提升...我太迟钝了，没有注意到这些如此明显的异常，我应该...”早点来医院的，林小红有些苦涩地想。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昂热校长，您一定比我更早知道我病了对不对？为什么您没有告诉我？是害怕我知道吗？为什么要隐瞒？您非要等到我快要死了才告诉我吗？”她有些愤怒地质问道。
她的脑子变得迟缓，可是人还没傻，这样简单的逻辑推理她还是明白的，校长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但偏偏掖着藏着——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是要在她彻底完蛋之前，骗她去屠龙还是翻译龙文，物尽其用一波儿？
她讨厌阴谋论，但是在美国，阴谋论很大概率是真的——共济会和蜥蜴人的阴谋论不就是真的吗？校长这个谜语人，她是早就看不惯了！
对此，昂热校长只是笑了笑，“谁说你要死了，你过去几个月不是好好的吗？你非常健康，简直健康得有点过头了。”
“至多是回光返照吧？不然为什么我这几天感觉这么...”林小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难受。”
真没想到都到了这种地步了，校长还能睁眼说瞎话。
她想起丹弗斯教授课上的ppt，那血淋淋的画面让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在她身上正在发生的吗？她是否会长出更多的肢体或者脑袋？或是鳞片、骨刺之类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医保里有一条是死后将遗体空运回家？天哪，如果那样的话，最好别送回去了，妈妈会吓死的。
“孩子，你在过去两个月阅读了至少500个龙文字符...你知道信息量有多大吗？那句‘赞颂吾王苏醒，毁灭即是新生’中真正有效的字符只有三个，其他都是无意义的重复和装饰花纹，而包含的灵视内容至少需要2000字来描述。你所有的不适主要来源于对龙文的过度共鸣，它的信息密度太大了，不是人类的大脑能够承受的。”
林小红拒绝相信，她感觉校长隐瞒了太多，“可是...龙王诺顿的血，一定毒害特别大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三代种的血即是稀释1000倍仍然有极强的致畸形，初代种只会更甚。也难怪那群人没有一个敢下水捞我的，因为下水早晚都是死吧？就像吃了50 Sv核辐射一样，全身的细胞都在坏死，却还能暂时吊着几天命...”
昂热纠正：“你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不是《龙族生物学入门》的课程上描述的那样——首先，那些图片中，发生变异的都是普通人，而不是混血种。如果你在课上再坚持半个小时就知道，混血种接触龙血后，发生‘变异’的程度相对于普通人相当低，通常是定向转化为死侍。”
“因为混血种的基因组里本身含有或多或少的龙类基因，通常被表达的不足1\/10，龙血除了本身的毒性外，在混血种身体中最大的作用应该是激活龙类基因促进表达——染色体中存在某些特殊的基因，能够以龙血基因为模板，对染色体基因组进行改造，使之转化为龙类基因组，从而实现‘进化’。”
“说了等于白说啊，校长。”林小红又不傻，“超过临界血限就完蛋了，直接‘进化’成没有理智的死侍，也不比过度畸形死亡要强啊...”她接过话茬，不屑地说。
昂热校长转动手中的雪茄，留恋地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但是还是忍住了，“你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Scarlett，你还在可控范围。对龙文的过度共鸣以不好的方式促进龙类基因的表达，而你的身体器官还无法承受如此突然的改变，不舒服很正常，没什么大事。”
好家伙，“没什么大事”？当人是傻子吧？林小红翻了一个白眼——她在课前确实没有来得及预习第十章，平时训练再加上翻译龙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但是她知道，龙血那样毒性的东西，沾染就是死，当初没人敢捞她也是这个原因...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事”？
骗鬼呢？
“以及你现在很虚弱，对吧？”
林小红点点头，她感觉骨头都是软的，脑子仿佛转不动了。
“这是因为我们对你进行了紧急的血浆置换，体内原本属于A级混血种的血液被换成了普通血液——有一种炼金学的说法认为，混血种的血液中溶解着‘元素’，而普通人的血却没有，虽然说更大的可能是其中的养分和激素不一样。所以，失去了混血种强大的血液浸润，你的身体细胞就缺乏活性，代谢下降，所以你才会觉得疲劳无力。”
“说得好像我血管里流的是d品，停下一刻就浑身难受。”林小红嘟哝了一句。
“我喜欢你的修辞，”昂热校长若有所思，手指夹着被他快要磨出包浆的雪茄，深吸一口气，“我们的血液中流淌是受诅咒的力量，它带给我们力量和快感，也带给我们痛苦，每时每刻都在将我们拉入堕落的深渊...你说那是d品，确实不为过。”
“想要戒掉力量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一旦品尝过，就难以放下——你从出生就在享受你的血统带来的力量了，从初中开始你就是最强壮的孩子，连成年男性都不见得比你更加有力，因为龙血浸润了你的肌肉和骨骼...你思维敏捷，学习能力极强，而且过目不忘，也是因为龙血活化了神经元，你早就习惯了这一切，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以为理所应当的，最终都要倍偿其价。”林小红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过去两个月确实感觉相当良好，头脑清晰身体健康，比之前的所有的时候都要有精力。她当时没有意识到是因为接触了龙血，自然而然地将它当做了自己龙族血统觉醒的结果，甚至肆无忌惮地使用——昂热校长说得对，她对龙文的共鸣实在是太频繁了，到达夸张的地步，自从初代弗拉梅尔一来，没有人阅读过这么多龙文。
所以现在，她付出代价了。
“你别想象得太过悲观，Scarlett，我的好姑娘。”昂热校长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虚弱并不是永久性状态，根据人体生物学，你全身的血液需要大约三个月就会被全部换掉，对于A级混血种来说可能更快。你的力量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我会继续滥用我的力量，直到堕入深渊。”林小红的声音颤抖。
她此时应该恐惧，但是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恐惧很快就会被滚滚怒火取代，她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因为我没办法，也不可能戒掉它，您希望我去屠龙，希望我为你们破译青铜城的铭文。我只要还待在这所学院里，就会有人督促我，甚至强迫我使用这份本来不该属于我的力量，完全不在乎我将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她说完这段话，深吸一口气，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在她对面，昂热校长皱紧眉头，陷入了沉思，最终叹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我的学生竟然觉得我是这种人...”他转着手中的雪茄，好几次想要摸口袋里的打火机，送到嘴边，但最终也没有点燃。
他站起身来，露出苦涩的笑容，“唉，你说得对，我或许太过执着于屠龙了，以至于快要走火入魔，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可能甚至包括人。但是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或盟友，我从来不喜欢失去更多...”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龙族相继苏醒，天下大乱，我不能坐视不管啊！”
昂热校长走出病床，不知为什么，林小红感受到了这道身影中浓浓的，即使是时间也无法冲淡的悲伤和孤独，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支持昂热校长，为他屠龙的伟业贡献一份力量，乃至生命。
哼，放屁！怎么可能？
自己的命留着不香吗？天塌了让恺撒去顶不行吗？让楚子航去顶不行吗？
浙江，会稽山尼伯龙根
“弗雷殿下，是他打我！”少年指着身边的男人，用告状的口吻说。
少年浑身衣衫褴褛，白色衬衫被烧掉了一大半，裤子也破了个大洞，脸上还糊满了黑灰，整个人都快要被熏成非洲人了，只有牙齿还是白的，看着颇为喜感。
“别听这小崽子胡说，是这家伙先挑衅，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旁边的男人也没好气地说。他的衣衫倒是相对完整，只是胸口被划了长长的一道，下面的皮肉倒是似乎没有受伤，或者说已经恢复。
坐在首座的也是一位少年，面容清秀，一席白衣，仿佛出尘的仙人。此时他正摆出一个捂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隔着手指用宛若看智障的目光看着眼前两个人，最终长叹一口气，嘟哝一句“都是些什么逗b，龙族复兴无望”之类的哀叹。
“小杨，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都多大的人了？三千？四千？别老像个孩子一样告状！”被称为弗雷的白衣少年有些无奈地说。
“听听，老头子，听见了没？”被称为小杨的青年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男人的腰子，“诺顿殿下，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都多大的龙了？三万？四万？别老像个孩子一样告状！”他模仿弗雷的语气惟妙惟肖，就连弗雷都忍不住笑了。
“你...”诺顿被气得七窍生烟——字面意义上的“七窍生烟”，烈火在他的胸膛中熊熊燃烧，以至于隔着皮肤都能看见体内烧得通红的内脏。
“够了！”脾气一直不错的弗雷总算是破防了，嘟哝了一句为什么都是孩子之类的话，猛然拍桌站起来，太阳穴青筋直跳，嘴角微微抽动，“我们今天相聚在这里，是有正事，你们这样浪费时间有意义吗？”
诺顿熄灭了自己的烈火，“我记得你确实想要找我有事。”
“没错，很紧急，非常紧急，十万火急。”弗雷翻了一个白眼，“我不希望耽误时间。”
“我也有很紧急的事，希望你能快点说完，然后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诺顿没有给弗雷好眼色，冷冷地说。
小杨啐了一口，“能有什么很紧急的事？不就是回到青铜城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守在那里，等着卡塞尔的人主动找上门，然后把那帮蠢货一网打尽，报一箭之仇是不是？”他像是会读心一样，说出了诺顿的心思。
“他们伤害我的兄弟，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我一向睚眦必报。”提起卡塞尔，诺顿的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不详的赤金色光芒。
“那你就是去白送咯，我告诉你，你如果真的去对付卡塞尔学院，必然有来无回。”
诺顿皱紧眉头，他的眉毛看上去很喜感，此时让人感觉又像哭又像笑，“你说什么？”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觉得我对付不了那帮肮脏的杂种？你是在质疑我吗？”
小杨咯咯地笑了，“带人，食大便了，你不知道核武器这种东西吗？...虽说您那个青铜城的位置好巧不巧挺刁钻的，但是如果人类真的想要杀你，老头子你是跑不掉的。你以为这年头还有人提着炼金刀具跑到深山老林里屠龙吗？怎么可能？现在这么多高科技武器，杀掉你简直轻而易举！”
“你...”诺顿攥紧双拳，浑身肌肉紧绷，身体如同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猫一样弓起。
小杨后退两步，做出害怕的样子，“哎哟哟，我真是怕死了！我说什么激怒您了啊？实话？”
“诺顿殿下，请您认清自己的位置，咱俩到底谁才是先知？”小杨不再伪装，郑重地说，他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微茫，光泽甚至不如某些A级混血种，可是摘掉额头上的丝带，竟然露出第三只眼——闪耀着璀璨炫目的赤金色，不逊色于初代种的光芒！
“我可以告诉你，诺顿殿下，康斯坦丁殿下之所以会死，是中了‘必死’的诅咒——您知道这样的诅咒需要什么样的存在才能下达，并且作用在强大的初代种身上！您应该已经发现了，即使保留了‘茧’，康斯坦丁殿下的生命力依然再快速流逝，他永远不可能再孵化了！”
“您认为，如果这必死的诅咒落在您身上，会是什么下场？”他问。
诺顿的面色大变，座上弗雷的面色也变得极为苍白，站起身来。
“果然，果然，一百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就感知到祂的降临了，终究是逃不掉的。诸神黄昏，哪怕我们费尽心机拖延了两千年，总归是要来的，这将是我们的审判日...”弗雷瘫软地跌坐回太师椅，喃喃自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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