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杨玉水是什么时候翻越护栏，以非常危险的姿势站在船舷上的，他眼中闪烁着暗金色的微茫，那光芒远远达不到A级混血种的亮度，可是他却又分明是超越S级的存在。
他挥舞着手中的利刃，踏着据说是道教的三百六十五周天步罡法，开始优雅的舞蹈。他的肢体柔软得吓人，好像是用水做的，关节以远超人类认知的方式扭曲。这使他原本优美的舞姿不知在何时变得可怖狰狞，让人忍不住想要赶快逃离。
他血统实在太高，以至于全身的骨骼已经与龙类相似，哪怕是看似一整块长骨，也是由数块骨头拼接而成，甚至随时都在发生位移，大大增加了关节的自由度。
他开始唱歌，他的声音清亮如少女，雌雄莫变，雄浑的高音回荡在山林之间。没人能听懂他在唱什么，一开始林小红觉得有这么多复杂的卷舌音和弹舌音，一定是俄语吧？但是听着听着，不由得深情恍惚，心跳加速。
她好像在沉入深海，冰冷的海水从口鼻灌入肺叶，她感到冰冷，世界完全安静下来，她可以就这样闭上眼睛...
“清醒点，那是龙文！不要再听了！”林部长一巴掌将她拍醒了，他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耳边回响，将林小红从深海中拉了出来。
“该死的...”她努力地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
她毕竟是A级混血种，如果集中注意力，是不会陷入龙文引发的灵视的。此时她必须集中注意力，如果在这个关节上陷入龙文带来的灵视，她将会失去战斗力，称为盟友的拖累。
是的，杨玉水吟唱的是龙文，如果没猜错，那是释放“归墟”的秘咒。而且不仅仅是他的歌声，就连他身体的舞蹈，都是龙文的变体！
怪不得带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释放言灵了，普通人看不见水元素的流动，可是造成的现象却非常明显——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不见星月，在这个绝不可能下暴雨的时节，一场违反气象规律的暴雨正在形成。
“小杨在施展言灵的时候，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如果遭到偷袭是很危险的，我们两个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不能让任何危险靠近他！”林部长对林小红说，少女点了点头，脑子仍然有些混沌。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战斗，有些慌乱和迷糊也是正常的，所幸身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战士，能够时刻指点和照顾她。
在他们头顶150 km之上，卡塞尔学院专用于气象探测的卫星探测到了巨大的元素乱流，整个中控室已经陷入了混乱，他们一边在帮路明非和陈墨瞳逃离青铜城，一边急迫地警告“青铜计划”小队龙王已经苏醒了。
首先他们搞错了，元素乱流是“归墟”造成的而不是龙王，而且龙王苏醒也不用他们警告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知何时，江上开始蒸腾出白色的雾气，温热的感觉让林小红的头脑略微有些昏沉。她抬头看了看船舷上仍然在舞蹈的杨玉水，他周身已经萦绕了一团蓝色的领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舞蹈和歌声中，仿佛忘记了世界的存在。
距离她五米开外，有一个人在释放灭世级的言灵。
“这不是小杨的言灵，‘归墟’不会加热水体！那是青铜与火之王的‘烛龙’！”林部长咬紧牙关，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们在这里站立了应该有六七分钟了，也就是说小杨的言灵已经进展了将近1\/6！
他们原本的计划失败了，‘烛龙’已经开始释放，并且把水库中的水温加热到了将近40c！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蒸腾上来的水雾升到半空中，被迅速冷却然后降下来，冰冷刺骨的雨水驱散了热气带来的恍惚感，让所有人都勉强冷静下来，身体紧绷。
“烛龙”的力量果然被同样强大但属性相克的“归墟”压制住了，水中的温度在下降！
此时杨玉水仍然在唱歌跳舞，他的声音已经因为长时间吟唱晦涩的龙纹而变得嘶哑，动作也因为疲劳而僵硬迟缓，逐渐变得愈发可怖而扭曲，让人不敢直视。
但是周身萦绕的蓝光领域却越来越耀眼，几乎是炫目的光泽。林小红距离最近，她能够感受到聚集的水元素化作细小的冰渣，切割着她的作战服和肌肤。
似乎意识到灾难即将降临，所有人都紧握武器，神经紧张地盯着平静的水面。
突然，所有人的耳机中传来一个声音，那是恺撒的声音，他沉稳得像是一个杰出的指挥官，没有辜负他“恺撒”的名号。
“曼施坦因教授因为过度使用言灵失去行为能力，我现在解题曼施坦因船长的职责，格雷森掌舵，古纳亚尔坚实声呐，熊谷木直确保轮机舱燃油，帕西诺检查鱼雷舱，风暴鱼雷发射准备。零，你负责发射鱼雷！其他战友们，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在这样的混乱中，恺撒的声音几乎令人安心。
可是这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船身猛然一震，底舱传来一声闷响，林小红打了一个趔趄，但是被岿然不动的林部长扶着肩膀，没有跌倒在湿滑的地上。
另一侧船舷上的人开火了，健壮的阿提拉扛着火箭筒就是一炮，直接击中从水上弹出来的一根可怕的、黑色的尖矛似的东西——过了片刻才有人意识到，那是龙类尾椎骨末端的尾刺，如果不是他反应快，他们就要被洞穿了。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震动和闷响，有人大呼，“水密舱进水了！”
“有人受伤！”
“快点护士呢？护士？”
“都扛着枪战斗呢！”
甲板上作战的人来回奔跑，大雨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湿透了，头发紧紧地贴着脸，需要捋开才能看清楚。
林小红看见水下的黑影蠕动，对着开了几枪，感受枪支的后坐力冲击她的手臂。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这样使用枪支，这么大的后坐力足以让普通人的手臂脱臼甚至骨折，可是她是A级混血种，这点后坐力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她知道这样是没用的，她该死的弗里嘉子弹刚刚遇到水就炸开一片小血花——它本来是用于击退青铜与火之王的，用在别的地方一点用处也没有。
于是不得已，她手忙脚乱地换上黄铜子弹，然后定睛一看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然后紧接着，第三声闷响接踵而至，船体开始倾斜，林小红不得不扶着护栏，船体的倾侧让她一阵晕眩感。
“第二水密舱进水！”
“龙王在水下攻击底舱！”
“快快快，后舱起火了，快灭火！灭火！”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抓在了林小红脚下的船沿上——那算不上一只手了，它是可怕的铁灰色，血管明亮如岩浆，在手背上形成诡异的纹路。
“啊——”她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直到撞在林部长身上，眼看着一个铁灰色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灵巧且优雅地借力一跃而起，越过护栏直接落到她的眼前。
一旁的林部长反应足够快，突突突地将炼金子弹倾泻在那个人影上，然后林小红也举起步枪，清空了自己的弹匣，子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可是没有用，子弹打在那个人影身上，发出清脆的金铁之音，好像他整个人都是金属做的，他甚至没有被子弹的动能逼到后退。
这有点像《超人归来》中超人顶着重机枪缓步前进的场面，那个身影从容不迫，而开枪的人像是见到鬼一样...只不过这不是救人的超人，这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如果不被阻止，他可不会好心地把你打包送到警察局，而是直接一口火把你烧成灰！
他睁开那双如融化的黄金一般炫丽的赤金色黄金瞳，隔空瞪了林小红一眼。
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她身体里的血液在痛苦地沸腾、燃烧，痛苦难忍。她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量，手中的步枪无力地落在地上，立刻瘫软在林部长的怀里，头晕目眩。
“小心！”突然，林部长面色大变，金色的眼瞳中仿佛要喷出火焰，他嘶哑地吼叫。
话音刚落，没有任何预警，也没有言灵的吟诵，火焰的领域自那个身影为中心，急速扩张。林部长面色大变，拖着林小红极速躲闪，然后转过身将少女抱在怀里，用自己健硕的身躯抵挡烈焰的余波！
可即使如此，林小红还是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林部长没有管怀里的女孩，或者自己被烧得焦黑的衣服和背后血淋淋的伤口，而是直接将林小红丢在地上。面对眼前这个每一步都在甲板上烧出一个洞的怪物，他此时依然还算冷静，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
他从旁边接过一柄步枪，扣动扳机，一步一步后退，将枪支中的子弹倾泻在敌人身上。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没人能看清他换弹夹的动作，一梭子一梭子的子弹如同雨点一般打在那人身上，可是却像是隔着一层屏障一般，距离几英寸就是无法穿透攻击，然后子弹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后者依旧稳健地向前走，手中提着一个金属的重物。
林卫华的言灵和昂热校长一样，都是极为罕见的“时间零”，所以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速度，而且放缓的时间给他足够的机会瞄准，不停地射击，直到枪管红热发烫，最终被搞报废。
他的子弹也不是普通的钢芯弹，而是粗制的炼金子弹。
具体方法就是在普通弹头上刻上炼金花纹，然后加热到红热，再在动物的血中淬火，使之具备一丝微弱的“灵”——通常用白色动物的血，白羊或者白牛。
但是他使用的子弹，都是用自己的血淬火的，那是S级的高纯度龙血，不逊色于四代乃至三代种，威力加倍，在抗日战场上曾经杀死过上百名日本混血种。
所以理论上，只要持续射击，是能够削弱“王域”的保护的。
虽说对付混血种和死侍绰绰有余，对付龙王这种子弹还是太差劲了，但是好歹是炼金子弹，多少有点用。
比如现在，他所有的子弹都打在同一个位置，也就是龙王的左胸胸口的位置，一发子弹不够破防就十发，十发不够就一百发，弹头一枚打在另一枚的底部，动能层层传递，总归能够破防的！
最后一发子弹，对方打了个趔趄，有些狼狈地捂住胸口，红黑色的血从指间涌出来——他的“王域”被短暂局部击穿，受了一些伤，但是有身上的鳞片保护，还远远没有伤到心脏！
林部长正要继续装填子弹，可对方显然不耐烦了，将手中的重物砸在林部长的额角。他反应极快，狼狈躲过，可还是被擦伤了额头——此时前来相助的学生才惊恐地发现，这重物竟然是他们的声呐发射器！
见鬼，怪不得没有人发现船底有龙，原来早就被人把眼睛戳瞎了。
“快，那是龙王诺顿！”林部长惊呼道。
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指挥下，学生们慌忙端起枪集火，可是都是普通的钢芯或者铜芯子弹，怎么够伤害一个龙王，而且还是掌控金属的青铜与火之王？
下一刻，耀眼的火光扫过半个甲板，“君焰”再次发动——但是威力有限，他的力量被“归墟”引发的水元素严重克制了，以至于3米的攻击半径对于龙王来说都变得费劲，爆炸的冲击波也被眼中削弱，对于一船的精英来说并不致命。
但是这也让所有人不得不退后，林部长拉着身边的阿提拉，将这个小伙子保护在身后。
趁着这个机会，铁灰色的人奔跑起来，浑身火焰般的光芒流动，他像是最杰出的跑酷健将一般越过船舷处的护栏，扑向站在船头的杨玉水！
该死的，所有人都疏忽了，诺顿跳上船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把声呐“还”回来，顺便一波挑衅。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杨玉水，这艘船上最强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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