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3月，上午十一点。
红旗公社一大队的某个小山坡，几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选好位置，“唰”地脱掉裤子，迎风高喊，
“来，我们比比谁尿得更高！”
“比就比，谁赢了谁就当游击队队长！”
“我一定能赢！我的小鸟最大！”
等温南栀跑过来，就看到这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她急忙捂住眼睛，完啦，她会长针眼哒！
“哥！穿裤子走人！妈妈叫你回家吃饭啦！她说你再不回去就不给你吃肉！”
“炸炮，你妈骗人，我听说二蛋娘知道你昨天拿石头砸她家窗户了，你只能吃竹鞭炒肉。”
“你妹绝对是在帮你妈把你骗回家去，我奶想跟你奶换点肉包饺子，她说没有。”
“是呀，别回去了，等我们玩好了你妈也忘了要干嘛了。”
其中一个屁股蛋最白的那个男孩子听到温南栀喊他，立马把裤子穿好，听完小伙伴们的话，他回头朝温南栀喊：“我不回去！你们给我留饭！”
“哥，你不回去就没有大白兔奶糖吃了。温炸炮你不许跑！”
“别喊了，我现在不想回去，妹，要是真有糖你帮我留着，我分一半给你。”
男孩子们提上裤子，呼啦啦跑远了。
几道杠铃般的笑声随风传到温南栀耳中，她原地跺脚，哼，哥哥等着吧，妈妈今天真的生气了，他只有坏果子吃。
温南栀气冲冲跑回家跟妈妈告状，哥哥太叛逆了，一点都不听她的话。
……
彼时，花珂坐在篱笆院子里，伸手擦掉脸上沾到的口水，“二蛋娘，要不你说慢点？我回来的路上骑车摔跤磕到头了，脑子晕沉沉的没听清。”
二蛋娘正骂得起劲，被她轻飘飘的两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她盯着花珂头上沾有血迹的白纱布，放缓了语气，
“楚珩家的，不是我说你，你读过那么多书，道理肯定懂得比我多。连我这个不识字的都知道教育孩子要趁早，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工作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啊，你看你家炸炮，三天两头在大队里搞事，不是砸我家的窗户，就是踩坏别人家的菜地……”
花珂望向厨房门口露出的一小块藏青色衣角，“我娘没跟我说过这些，加上温北呈这兔崽子在我面前装得乖巧可人，我还以为他很懂事，二蛋娘，谢谢你告诉我，我今天一定会好好收拾他的。”
王宝菊缩在角落里，说啥呀，她力气那么大，万一把她乖孙子打坏了怎么办？二蛋娘也真是的，跟她讲不行吗，她又不是不赔钱，还有，炸炮只踩坏了两棵菜，哪有知青们说得那么严重，整得她家炸炮弄坏了整片田地一样。那只鸡也不是炸炮故意打死的，谁叫炸炮准头厉害，而且是那只鸡突然跑出来才被弹弓打中脑袋……
见花珂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二蛋娘默默退后一步，她也听说过花珂的力气大，“那啥，骂一下就行了，我只是让你知道有这回事，早点把他扳过来，下次叫他别砸我家窗户了。”
花珂没说别的，从棉裤的兜里掏出一块钱赔给二蛋娘，“一块钱够吗？不够你再找我要。”
“够了够了，那我先回家去。”
不愧是在县城里有工作的人，就是大方，二蛋娘喜滋滋地拿着钱往回走，在门口差点撞上花珂家的小炮仗，“南瓜你跑慢点，别摔着了。”
温南栀站在原地，心疼万分地看着那张一元纸币，都是哥哥惹的祸，家里快把碗都赔出去了。
……
“温南栀，过来。”花珂淡淡地说。
“妈妈～”温南栀哒哒哒跑过去抱住花珂的大腿，“妈妈，哥哥不听我的话，他不愿意回来。”
花珂推开黏在她身上的小丫头，“你哥我晚点再收拾，你现在给我站好，我有事要问你。”
温南栀觉得妈妈有点奇怪，但还是靠着篱笆乖乖站好。
王宝菊脸色煞白，哦吼，要露馅了！炸炮今晚避不了一顿打了。这厨房怎么没弄窗呢，她都不能跑出去拉炸炮回来道歉。
“我问你，你哥闯祸你知道吗？”
王宝菊探出个头，对温南栀使眼色。
温南栀眨眨眼，对着花珂说“我不知道。”
“你上次对妈妈撒谎是什么时候？不能骗妈妈。”花珂紧紧盯着她。
温南栀紧张地看着厨房，花珂跟着转头，厨房门口啥也没有。
花珂嗤笑一声，从门外折断一根藤条，“闺女，撒谎就要挨打，你最好诚实地告诉妈妈。”
“呜呜，刚刚～我刚刚说谎了。”
温南栀抬起头，45度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掉下来，不是哥哥犯错吗？为什么妈妈要凶她？她好委屈呀！
“花珂，你吓孩子干嘛啊，是我让她不告诉你的。”王宝菊大着胆子从厨房走出来，她总不能打自己婆婆吧？
“娘，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有啥不对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说来说去有用吗？而且，我有给他们赔礼道歉，花了我好多钱咧。”
花珂无语，“是温北呈犯的错，他自己有钱赔，娘你赔啥礼？他有道歉吗？他知道错了吗？他有改过来的意思吗？”
一连串问话搞得王宝菊有点懵，最终还是一句话回答她，“炸炮还小，还是个小孩子。”
“娘，他已经五岁了，哪里小了？惯子如杀子，你这样教他以后会出大事的！”
王宝菊眼色躲闪了一下，嘴硬道：“哪有这么严重，他乖着呢！”
“呵呵，乖？”
花珂把刚刚二蛋娘告诉她的一桩桩案例说出来，“娘，这些温北呈确确实实参与了吧？”
“乡下哪个男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男孩子调皮点怎么了？楚珩当年比他更皮呢！现在多厉害啊，都当上军官了。我估摸以后炸炮会比他爹更有本事。”
呸，她不相信！
花珂看着护短护到魔怔的王宝菊，恨不得抽她两下把她抽清醒过来，可她不能。
“娘，明天之后，我不希望有这种事情继续发生，等会儿我教育温北呈时你站远一点，我的藤条没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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