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堕入了梦境中。
在离京五十里的小镇外，面对一十六名高手。
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已斩杀十一人。她浑身浴血，神情可怖，宛如阿鼻地狱走来的恶鬼。
她提着染血的长剑站在那里，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入剑身中，使得原本就被染红的长剑更添嗜血之意。
她的双腿已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却不肯倒地，专业素养让她从不在敌人面前展露弱点。她猛地将长剑插入地面，将身上的重量倚靠在长剑之上。此时的她，已到强弩之末。
对面一个人朝她缓缓走来，姿容俊秀，风度翩翩。他的全身上下是如此的洁净啊，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
他手提一柄红缨长枪，面无表情地问道：“证据你藏在哪了？”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嗜血的眼眸中满是恨意。
“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怎么都不会说的，”他冷漠说道，“那就......对不起了，欠你的债，下辈子你记得让我还！”
说罢，他提起长枪，猛地刺向她的心脏。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这雷霆一击。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她左臂疼痛难忍，半边身子都有些麻痹，她紧闭双眼，能感到有野草拂过她的面颊。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野草？为什么最疼的是左臂？
挡在她面前的人，好像一座山峰，稳稳地立在那里，任它风雨飘摇，雷霆万钧，他依然岿然不动。
她微微睁开眼，耳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喊，想要发声，声音却湮没在风声中。
“裴公子......”她再次唤道，“我还活着吗？”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难听。她努力清了清嗓子，想让声音变得好听一点。可还未等她再说出口，右腿一颤，随即意识堕入了无边黑暗中。
白若芙渐渐从梦境中醒来。这次的梦，没有让她如往常一般惊醒，虽然开头仍是令人绝望，但后半部分似乎多了一些什么，驱散了她心头的孤独与恐惧。
她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四周挂了素色帷幔，棉被洁净又舒适，仿佛与梦中是两个天地。
可谁又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仍在梦中呢？也许程颜姝的人生，也是她自己的一个梦，一个冤魂不肯离开世间而创造出的一方幻境。
左臂及左半边身子的疼痛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庄周梦蝶也好，蝶梦庄周也罢，即使幻境中的人生，她也要报仇雪恨，揭开真相。
“姑娘醒了？”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对白若芙道，“我叫白灵，受黑鹰嘱托来照顾姑娘。”
百灵活泼开朗，很是爱笑。她放下药碗，对白若芙笑道：“黑鹰托我告诉姑娘，事情已成，他正在收尾，让你不必担心。此处也很安全，黑鹰让你在此处安心养伤。”
白若芙怔怔地望着百灵。黑鹰既说“事情已成”，就是已拿到了最终信件，她心中一块巨石便放了下来。
百灵伸出手指搭在白若芙的手腕上，良久后道：“余毒清得差不多了，没有大碍了。你的身子上多有挫伤擦伤，左肩与左腿骨头有些错位，我已为你正过来了。两臂均有不同程度的肌肉损伤，其中以左臂的刀伤最为严重，你当时做了简单的包扎，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伤口发炎的概率，但有些失血的症状。不过你放心，我已处理好你左臂的伤口，你再按时喝药，好好休养，涂上我自制的养肤药膏，问题不大。”
白若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姑娘是大夫？”
百灵粲然一笑，说道：“不错，我是八达堂的女大夫。黑鹰托我照顾你。”
白若芙道：“那多谢百灵姑娘了。”
百灵端起药碗道：“你先把药喝了。”
白若芙用右手拿过药碗，手臂略微有些颤抖。她抬头将药一口饮尽。百灵接过空碗，笑着说道：“你倒是不怕苦。鲜少有人能一口喝完我熬的药。”
白若芙淡淡笑了笑，问道：“不知黑鹰和......可有受伤？”
百灵不解道：“黑鹰和谁？”
白若芙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
“黑鹰没事，”百灵想了想又道，“你另外想问的，可是一直在外间等候的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一直在外间等？”白若芙问道。
百灵笑着说道：“可不是嘛！那位公子甚是关心你的伤势。不过你放心，那位公子除了双手挫伤，手臂上有几处擦伤，后背受到撞击，双腿脱力，又一夜未睡外，也没什么大碍。”
白若芙瞪大双眼看着百灵，是不是无论什么伤势在这位百灵姑娘的眼里，都没有什么“大碍”？
百灵看着白若芙的神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道：“你放心，与你的伤势相比，那位公子受的是轻伤。”
百灵又指了指额头说道：“我看那位公子脑子里受的伤，比身体上的伤更严重！竟然因为担心你的伤势而一夜不睡。哼，可真是小瞧我！”
白若芙知道百灵是在开玩笑，心中不辨滋味，低声问道：“他一夜未睡？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百灵道：“不到一天一夜吧，你昨夜身体有些发热，不过我已经给你降下温来了。”
白若芙想到碧山还在灵慧寺等着自己，心中着急，便想要起身。
百灵连忙按住白若芙道：“你这几日最好不要乱动，否则骨头上的伤难以愈合。黑鹰说灵慧寺那边，你不必担心，他已办妥。”
白若芙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灵，看来黑鹰很是信任她。
白若芙道：“多谢百灵姑娘。”
“你可真是客气，”百灵突然凑近白若芙，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问道，“外间那位公子可是等了你一天一夜，你现在可要见他？”
白若芙缓缓点了点头道：“劳烦百灵姑娘请那位公子进来。”
百灵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嘻嘻笑道：“好嘞，我这就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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