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的道歉，时予并不接受，她只觉得心口痛得发麻。
一个飞身，时予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顿。
只是这是阿莲的梦境，她处处受困。
“你杀不了我，我只是一个虚体。”
锁定时予四肢，令其动弹不得。
“小予儿，事事无极，没有绝对一说，万年的潜伏，苦果只会酝酿得愈发硕大。
你也不想看到血流成河，对吗？我也不愿意容不尘有那样的结局，我也希望钟灵山惨案不会发生。”
“呵——”
倔强抬起头盯着阿莲，时予冷笑一声。
“怎么，自以为拿捏了我的弱点，你就以为我会乖乖听从你们的安排吗？
你是在强迫我吗？”
心中怒火几乎被阿莲最后一段话给浇灭，她只是生气，气自己无能，气天道无能!
“不，你不会那样做的，我们的小予儿，受神气养育，本身就是心灵纯洁，你眼里有苍生，苍生里面有钟灵山，亦有容不尘。”
阿莲摇着头，轻轻拂去她脸颊散落的碎发。
“我没有心，何来心灵纯洁一说，就算有，那也是你的心在作祟!”
时予十分冷淡。
“它跟了你万年，已经是你的了，小予儿，伪装成心魔蛊惑你一事，是我的考验，你做的很好。”
“滚!”
奋力想要拿回身体的主动权，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你为何笃定是我？”
“因为万年前，天地间只有你是唯一的纯净之体，加上你尚未开智，邪气无法侵染你。
虚境里，你不也默认了青木的劝说吗？
心里有牵挂，你才是那个勇往无前的勇士，你比我豁得出去。”
“你何时恢复记忆？”时予厌恶地别开脸去。
“那次容不尘带你到神域疗伤，那里神力稍强，我便想了起来。”
阿莲见她态度和缓，情绪不再激动，这才松了禁锢。
一得空，时予忽而冷笑，下一秒手里多了把匕首，举刀对准心脏，她眼里不带一丝温情: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豁得出去，那你说说，现在我剜了这颗心，剔了这身骨，你们还能不能威胁我呢？”
而除了一开始的紧张之外，阿莲依旧平静:
“如果你想重蹈覆辙，那就动手吧。”
“那是幻象!”时予反驳。
“可你真切体会过，不是吗？你重回三百年前，不就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吗？”
阿莲直白挑穿时予的强装镇定。
果然，听到这话，时予颓然松开手，低低笑了起来。
“好一盘局，容不得我选择分毫!”
良久，阿莲走近她:“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说了很多次，听得时予心烦意乱。
“滚。”
一只温凉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耳边是虚幻的声音，眼前一阵阵晕眩。
“你不是要去游历四洲吗？去吧，小予儿，澄光在暗处，你去看看这六界风光，四洲温情。”
“她怎么还不醒啊？”
焦急的男声闯进时予耳朵，缓缓睁开眼，床边站满了人。
时予大脑一瞬空白，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躺在床上，这脑子昏昏沉沉的。
“醒了醒了!”
颜宇惊喜不已，紧接着挽澜刷地扑了过来。
“疯女人，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吓死我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环视一圈周围，大家脸上挂满担忧。
“我这是怎么了？”
掀开被子下床，见她并无大碍之后，屋内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你那天忽然就晕倒了，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晕倒的原因!”
挽澜扶着她，后怕地回答。
而此时的时予，敏感地发觉到自己昏睡之间的记忆全无。
有猫腻!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她微微一笑，宽慰众人。
又寒暄几句，大家这才散去。
容不尘临走时，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包含了无尽的复杂。
晚些时间，颜宇端来柳奶奶熬煮的参汤，盯着时予喝完。
“哎，说说呗，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我们的相处，我早发现你似乎对我很是熟悉。”
颜宇撑在桌上，眼睛亮亮的。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喝汤的动作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时予低头小口喝着汤，以掩饰方才的不自然。
提前了这么多!
“对啊，龟爷帮我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去了九重天，就只有我自己了。”
颜宇的语气变得伤感，自从知道身世后，她很清楚，将来成仙是必然。
这六界只有她这么一条烛龙了。
“你愿意入仙籍吗？”
扣着碗沿，时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这句话来。
总觉得内心深处，一道莫名强烈的声音让她这么问。
沉默一瞬，颜宇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我父王追随众神，为救天下苍生而死，我的族人亦然。
如今烛龙一脉只剩下我，时空法则已经空缺万年，这是我的责任，我别无选择。
飞升上界，羽化成仙是一桩美事，可我并不觉高兴。”
刚刚成年，她便背负着族人希望，被自己的父亲冰封万年。
如今揭开身世，族人的使命，六界的安宁，这些都容不得她拒绝，哪怕这天地间她尚未遨游。
两世，时予都知道颜宇的选择，只是未说出口的话，她们都知道，那是意难平，是埋在心里的不舍。
“我放弃了。”
时予低头看着面前的碗，忽然开口:“我也不想成仙，所以我放弃了。”
耳边又是青木的话，即使她的放弃并不会改变什么，可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时予并不后悔，起码自己终于能做主一次了。
“什么意思？”
颜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生来就与旁人不一样，我是妖，却能修炼仙术，我有一根仙骨，只需要时机成熟，我就可以飞升成仙。
前段时间，我融合了这根仙骨，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成仙了，可我放弃了。
我与十二仙说了，这仙门，我时予不愿意踏入。”
她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要颜宇明白，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明白其中含义后，颜宇愣了，随即又无奈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时予，我不一样的，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我得对得起我父王，对得起我族人，更要对得起黎民苍生!”
所以，她是要成仙的。
听完这番话，时予久久望着颜宇，心绪复杂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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