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沐京华提的条件，萧然不由对沐京华改观，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才是真正的狠人。
不过两个刁民而已，萧然并不在乎，只追问沐京华：“你可能帮我劝劝徐书？”
沐京华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写起字来：“你只管照徐书说的，任宜春楼自生自灭，他便会考虑把弩车的图纸给你。”
“至于徐书给你图纸的条件，我做不了主。”
萧然皱眉：“你们为什么都对宜春楼这么大的怨怼？”
齐怀仁看了这么一会功夫，联想到当时徐书抱着沐京华来医馆的样子，倒是想明白了。
不过他本人作为医者，其实也不赞同徐书那“任人自生自灭”的说法。
就算那宜春楼确实做过对不起沐京华的事儿，也跟那些妓子们无关不是？
但沐京华却还在纸上写着什么，齐怀仁也不好插嘴。
因为了解事情原委，也明白徐书的良苦用心，沐京华很容易就看明白了齐怀仁的态度，但他并不想把事情点透。
只是恍惚觉得，原来人到达一定高度，真的会对身边人包容宽待许多。
但他只是借着跟徐书关系好，便能看透连县令都看不透的事情，那徐书眼中的世界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徐书眼中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沐京华一边想一边写，前些日子徐书日日催着他在家习字练字，他认识的字已经不少，虽然有些字写得磕磕绊绊，但大体意思还是能表达清楚。
萧然也算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看到沐京华纸上的内容，便不免自嘲道：“原是我愚昧，实是夏虫不可语冰。”
“没想到徐书让宜春楼自生自灭，并不是置那些妓子的性命于不顾，而正是因为考虑到他们，才要这么做。”
“那老鸨对我说的是，楼里负债累累，难以支付这么多人的医药费。可我却不知道她穿金戴银，腰缠万贯，就连吃饭的碗筷都是由纯金打造。”
“我出了头，看似帮的是那些哥儿姑娘，可实际帮的却是老鸨，让她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这件事，日后宜春楼敲锣打鼓再次开张，被胁迫的还是那些可怜人。”
沐京华看他明白，松了口气，最后写下一句：“那两人断了根，先在您那里待着，我去找徐书。”
等萧然点完头，沐京华便也学着徐书的样子，转身回了客房。
可一进门，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原是徐书在洗澡。
沐京华的耳朵红了起来，刚想着要不还是出去吧，徐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木槿，你跟萧然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他语气慵懒，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沐京华却隐约觉得徐书不大高兴。
可现在徐书在洗澡呢，他一个小哥儿又不好直接进去跟徐书说，正想着如何是好呢，便见徐书湿着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只穿着一身黑色里衣，身上还带着一丝潮气，只慵懒地倚在屏风旁：“小木槿。”
徐书看向他，却并没有笑，“你很不乖。”
沐京华心下一咯噔，有些慌，下意识想去拉徐书衣角，走了两步，却见徐书朝后一退。
沐京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哆嗦着手指同徐书解释：“我没有，不怪。跟萧然，只是说，宜春楼别……”
他脑子乱糟糟的，全然没有了方才面对萧然的冷静与从容，发觉徐书冷着脸看自己，眼泪便不自觉滑了下来。
“哭……哭什么啊？”一见他哭，徐书就慌了，无奈地上前递帕子给他，“我……我也没怪你，别哭，我太凶了？你别哭啊，小木槿……”
沐京华委屈极了，徐书说什么都不太想听，只红着眼睛看他，执拗又可怜。
徐书心都要化了，放软了声音哄他：“我就是问问你和萧然说什么，你们两个嘀嘀咕咕，我有点……好了好了，别哭了。”
沐京华接了他的帕子，慢吞吞地擦眼泪，刚擦完，一听到徐书的话，便又红了眼眶。
徐书看沐京华眼泪越掉越厉害，隐约明白这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他只好拉着沐京华坐下，认真问他：“是我说话太凶，吓到你了？”
沐京华瘪了瘪嘴，摇头。
徐书抬手给他擦眼泪，又问：“那是我说你不乖，你不开心？”
沐京华别开目光，又摇头。
徐书的手愣在空中，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那是因为什么，觉得我误会你和萧然在干坏事？”
沐京华回头看了一眼徐书，却还是摇头。
其实他说不准这是什么情绪，只莫名觉得烦躁，徐书又不会娶他，管他同萧然说话作甚，更何况人家是县太爷，他一个不清不楚的小哥儿，还能被瞧上不成？
徐书有时候真是莫名拎不清楚，沐京华边哭边想，到底明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有多烂啊，到底明不明白对他这么好只会让他愈发贪婪……
徐书又东扯西扯问了好多可能的原因，越问越离谱，等问到“是不是曲修今晚饭做难吃了”，沐京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徐书松了口气，“笑了就不许再哭了，眼睛都要肿了。”
沐京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被徐书这样转移话题转移了这么久，他已经没先前那么伤心了，便起身也去掏了纸笔，准备同徐书解释。
徐书却摁住他动作，无奈道：“不用，我知道你了说什么，刚才只是问一问你而已，你看你，这么爱哭。”
沐京华的耳朵便红了，问徐书：“你怎么知道？”
“你们在院子里，我在屋里，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听不清？而且我听力很好。”徐书笑着捏了捏他脸，“不过你和萧然谈的条件，我却没听到，小木槿打算告诉我吗？”
说起这个，沐京华有点坎坷，担心徐书会觉得他太过残忍。
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着徐书，沐京华最后还是拿了纸笔写了下来。
徐书看到他写的东西后沉默了几秒钟，最后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真狠啊。”
沐京华的心一下便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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