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黑玫瑰没对鸢尾的这句话做出任何言语上的反应。
她既没有追问鸢尾这句话的始末，也没有立即去向莉莉求证这一点。
鸢尾耸了耸肩，又笑了声。
这辆车的速度很快，路上的车辆又少。这辆艳丽的车就在车道上往前飞速行驶——它已经驶出了城区，开上了车辆数量更少的高架桥。
鸢尾侧过身，笑着和李梓柯说：“你看，前面最远的地方就是帝国那群人的地盘了。”
车辆行驶的速度减缓。
车下了高架桥，进入一段平坦而宽敞的环形道路。
以环形道路为起点，向外延伸出一片由矮渐高的地形。而在那片缓坡上，建着一片连绵的环形白色建筑。单个建筑的高度相同，但因为它们所在的位置不同，所以显出由矮到高的连绵景象。
李梓柯眨了眨眼。
她眼中的光芒微闪，再被黑色的阴影浸染。她刚刚使用了自己的异能——她的异能中，属于太阳的那一部分对这片建筑产生了更强的共鸣。
在光芒更盛的地方，阴影自然也会随形。
她已经和天空中的人造太阳建立起了连接。她与天空中那颗因为是人工制造，而显得毫无独特之感的太阳，通过太阳这一存在而紧密相连。
李梓柯的双眼恢复了黑暗的平静。而在这层薄薄的黑暗下，澄黄色的光芒闪烁。
她仍旧坐在这辆车的后座上，但是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阳光与她共享的视野。
李梓柯看着视野中，那片表面铺满了阳光的建筑群。建筑的顶端都是平顶，还标着黑色的十字标记。
标记边上，停着几架小型直升机，直升机边上还有些背手站着的士兵。
鸢尾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
鸢尾问：“李梓柯，你看到这些建筑，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梓柯眨眨眼：“我要有什么想法吗？”
鸢尾点头：“是啊。”她盯着李梓柯的脸，“你看，我们住着的地方和这里相比，真的相差太多了。我们那里又小又破，还一点儿阳光都没有。”
“就算是人造太阳的阳光……她们也要吞下大部分。”鸢尾低声说，“我们这些人，就只能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吗！”
黑玫瑰平静地说：“鸢尾。”
鸢尾吐了吐舌头，脸上又挂上了笑意：“哎呀，首领。我刚刚又有点没控制住自己。您不会怪我吧？”
“没事。”黑玫瑰摇头，“等回去了，你就去找莉莉检查一下身体吧。”
鸢尾笑眯眯地点头。
她再看着李梓柯，问：“李梓柯，你没有想法吗？”
李梓柯点头：“我没有想法。”
鸢尾的眉头微皱：“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想法呢？……不论你想到了什么，都说出来，好吗？”
李梓柯眨眨眼。
她往后仰头，靠在了车后座的靠背上。她看着车座之间的缝隙里的，鸢尾的脸。
李梓柯说：“我没有任何想法。”
鸢尾皱眉：“不可能。”
她步步紧逼：“你是一个人类啊。作为人类，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的景象，还没有任何反应呢？”
黑玫瑰叹了口气：“鸢尾……”
“首领。”鸢尾表现的格外强硬，“她必须得是个人类。”
“她已经被确认是人类了。”黑玫瑰平淡地说，“还是说，你连莉莉都信不过了？”
鸢尾紧紧盯着黑玫瑰的脸。
黑玫瑰和李梓柯的两张脸映照在她的瞳孔中。
“她表现出来的情况不像人类。”鸢尾说，“如果一个从生理意义上完全是人类的人，从精神上不是人的话——她还能被算作是个人类吗？”
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了。
李梓柯轻轻皱了皱眉，说：“从生理意义上讲，我不完全是人类。”
鸢尾的生气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梓柯继续说：“我的身体里有一部分金龙的血，所以我不完全是人类。”
鸢尾发出了一声轻轻的，不屑的鼻音。
“如果你只是经历了普通的基因改造，该多好啊。”鸢尾说。
她只说了这句话，就转过头，不再和李梓柯说话了。
黑玫瑰慢慢地叹了口气。
“鸢尾刚刚说的……”
“怎么了？”李梓柯眨眨眼。
黑玫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她看出来了，对李梓柯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不管是李梓柯自己，还是李梓柯身边的其余人，又或者是暂时成为了同伴的她们。
都对李梓柯不重要。
那对李梓柯来说，什么人是重要的人呢？
现在的黑玫瑰不知道，也没有看到一丝端倪。
李梓柯想了想，再度开口。
“我也有自己在意的东西。”李梓柯说，“或者说，是现在的这个‘我’在意的东西。”
“嗯哼？”鸢尾的脸上挂着笑，转头看了李梓柯一眼。
李梓柯认真地说：“我想要闪亮亮的东西。”
“不管是金子还是银子，便宜的还是昂贵的。只要是亮闪闪的，会在太阳下发出光芒的东西，我都喜欢。”
“真是世俗的欲望。”鸢尾笑了声，“你或许应该去和女皇聊聊，指不定你们之间能有共同话题。”
李梓柯问：“这样吗？”
“……她是在和你开玩笑。”黑玫瑰摇头，“听说女皇的生活非常奢华，所以鸢尾才会为了让你生气而这么说。”
李梓柯眨眨眼。
她没有感到生气，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在她和人造太阳共享视野之后，她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情绪，就都变得淡漠了起来。
她仿佛也变成了一颗真实挂在天空着的太阳。
太阳会有什么情绪呢？
太阳不会有任何情绪。
不论太阳看到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太阳始终是太阳，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杀死的那条金龙也是如此。
而李梓柯，也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别人而改变自己。
她们都始终只是自己。
看着后视镜的鸢尾打了个颤。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嘟哝：“车厢里的空调还在正常运转啊，怎么突然感觉热起来了……”
黑玫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李梓柯的肩膀。
李梓柯慢吞吞地，把自己从刚刚的那种状态里扯了出来。
她眨眨眼，问：“怎么了？”
黑玫瑰轻声说：“一会你要下车吗？我们快要到准备炸的那栋房子边上了。”
“炸房子？”
“嗯。”黑玫瑰翘了翘嘴角，“出门的时候没来的及和你说。”
“但我们这次过来，除了带你看一下正规军的位置，还要去炸一栋房子……再看看里面，有没有我们的一个朋友。”
“一个很久之前的朋友。”鸢尾轻声补充，“一个……很久之前，曾经是我们的朋友。”
“就在昨天，千日草在监控里看到了她的身影。”黑玫瑰点头，“根据千日草推测的路线，她应该就在这一片。”
“如果运气好，我们可以把她从这里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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