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后之事
2017年10月2日，晚上19点12分。
联合州联合市，格林维乐高中。
幸存者们在战斗过后回到了高中里，大家都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天色暗下来之后，所有人围聚在篝火前，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大家都累了。
想象中的胜利狂欢并没有到来，每个人都互相依靠着彼此，营地里时不时传来低声的私语，篝火“噼啪”的声音时不时地冒出来。
白天的战斗结束后，幸存者们把战斗中牺牲者的尸体妥善处理，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悼念仪式。
他们从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一些啤酒，打算在今天晚上拿出来喝。
“今天，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也是一个悲伤的日子。我们夺回了我们的联合市，却也失去了许多同胞……”
格温在演讲台上语气沉重地说着，台下的幸存者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其中有白人、黑人还有黄种人。
初秋的夜风有些萧瑟，呜咽着卷走了格温话语中的悲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是他们用牺牲为我们赢得了胜利。”
“我们……解决了内部的矛盾，消灭了丧尸的威胁，每一次迈步都是鲜血淋漓，每一次抉择都是伤痕累累……”
格温说到这里，台下的幸存者有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尽管格温没有提及到底是谁在牺牲，但还是能命中那些充满了悲伤回忆的人们。
“我想，他们一定也会有很多遗憾，有很多不甘心吧。”格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父母、孩子、兄弟、姐妹、爱人、朋友……我们在这场疫情中，失去了太多的人，他们永远地离开我们了，他们是带着让我们这些人活下去的遗愿离开的。”
有些人听到这里顿时泣不成声，人群之中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不只是为了这场战斗中牺牲的人哭泣，更是为了过去那些在疫情中逝去的人们哭泣。原本35万常住人口的联合市，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人不到的活人了。
格温的声音渐渐低沉，她的眼中也闪烁着泪光：“我们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我们要活下去，要重建我们的家园，要让联合市再次繁荣起来。”
篝火旁，安妮军医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为了那些我们失去的人，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干杯！”
安妮军医举起的手臂上包扎着纱布，她那条臂膀上的咬伤，格外扎眼。
幸存者们纷纷响应，举起手中的杯子，尽管杯中之物无法替代失去的亲人和朋友，但这一刻，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这个胜利很沉重，却也实实在在地解决了他们最大的问题。
“各位，让我们举起酒杯，敬逝者、敬未来、敬自己。”格温说着，从演讲台上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那杯中倒满了金黄的啤酒。
啤酒，很长时间没有喝啤酒了。
她举起杯子看向众人，最后振臂高呼：“敬自由！”
接着率先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接着重新戴上了医用口罩。
“敬自由！”
幸存者们也纷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营地里此时的氛围才稍微回暖了一些，幸存者们开始低声交谈，分享着各自的故事和经历。
篝火旁，有人开始轻声哼唱起歌，旋律在夜空中飘荡。
格温听得出来，那是亚历克斯的《一如既往》。熟悉的旋律引得其他听过这首歌的幸存者们加入进来，没有了丧尸的威慑，人们也终于可以放声高歌。
格温走到了篝火一旁，杰森正坐在篝火旁和几个幸存者聊着什么，见到格温走了过来，其他几个幸存者也识趣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给杰森和格温足够的相处空间。
一些小队去清理了下水道口里尖刺陷阱上残留的丧尸，至此，联合市绝大部分的丧尸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剩下的就只是些被困在建筑物里，或者因为听不到声音而没有往体育馆前进的丧尸。
生存压力一下子就小了很多，人们终于可以放心地在城市的街道上慢跑，而不是为了逃命而四处奔逃。
“疫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结束。”格温靠在杰森的怀里，眼睛盯着灼烧着的篝火，像是在自言自语。
杰森点了点头：“是啊，想要把这口罩摘下来，恐怕还要努力很久。”
“至少那些感染者的尸体，我们都要清理掉，所有的街道、建筑物，也要挨个打扫了之后才能入住……”格温顺着杰森的话分析了起来。
“嘘……”杰森把脑袋凑到了格温的脸边上，“今天晚上，我们别说这些，好吗？”
“嗯……”格温点了点头，蜷缩着身子，躲在了杰森的怀抱里。
杰森笑了笑，压低声音温柔地问：“怎么了？”
“想你。”格温把头埋在杰森的怀里，用只有杰森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
“别担心，我在呢。”杰森轻轻地拍了拍格温的后背。
杰森看着格温的后脑，她那头漂亮的酒红色波浪长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颜色有些暗淡了，有些发丝也开始打结。
他有些心疼，觉得格温付出了太多，而且接下来，她还要为了更多的事情操劳。
“我会陪着你的，不管以后你需要我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好吗？”杰森在格温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嗯……”格温似乎是真的感觉到累坏了，她现在只想赖在杰森的怀里，什么话都不想说。
2017年10月3日，上午10点42分。
美利坚中央共和国纽约州纽约市，美利坚中央共和国国家行政大楼。
爱斯琳和她的团队此时正在会议室里商议局势，随着国家的建立，越来越多的事务接踵而至。
福特看着爱斯琳说：“他们在调集海外的美军，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返回本土，到时候对我们的情况会非常不利。”
爱斯琳点了点头，看向会议室中的大地图。
福特接着补充说：“我们现在必须以最快速度拿下各个州，尽最大可能削减返回的联邦军队反扑的可能性。”
“福特司令，陆军的作战不太可能加快速度了，现在全美各地都在开战。战争不光是军事实力的对抗，更何况我们的军事实力不支持我们快速拿下内陆。”
一名名叫汉克斯的军官站了起来：“元首，福特司令。”
他顿了顿，继续说：“目前，我们第3师在中部地区的作战还比较顺利，许多当地的居民自发地加入我们、支援我们，给我们提供了武器弹药，甚至有许多年轻人在我们行进的过程中就加入了革命军。”
“但是以目前这个速度，我们才占据了美国38%的领地，我们的军队大概是联邦军队数量的70%，一旦海军回防，联邦军队合流，那对我们会非常不利。”
汉克斯严肃地陈述着。
福特司令接过他的话：“如果封锁住港口，可以更有效地防止联邦军队登陆，我们的海军也可以在海面上和他们周旋，战争一旦打响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元首。”
爱斯琳抬起手，刚想说些什么，又一个坏消息紧随其后：“不仅如此，我们的情报分析师指出，联邦政府很有可能会动用洲际导弹，甚至是核武器，您的安危至关重要。我们的反导系统一旦被破译，纽约市就岌岌可危了。”
爱斯琳点头看向说话的人，他是爱斯琳在NSA的旧部下，华尔兹·佛斯卡：“华尔兹，尽管联邦军队腐朽无能，但我认为他们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的。”
她的语气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像华尔兹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追随者，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自己的国土上投放核弹，这意味着什么？你们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吗？核弹是说放就放的吗？”
爱斯琳问完，华尔兹显然是并没有服输，他继续说：“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们的情报分析师和探员都给出了反馈，详细的报告就摆在这里，白宫方面很可能已经在做核打击的准备了。”
他说着，把自己面前的报告递了出去，放在了爱斯琳的面前，神情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爱斯琳。
爱斯琳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华尔兹不会无的放矢，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好吧……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这件事情的监控和回报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至于防空系统的问题……”
她看向了福特。
福特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爱斯琳摆了摆手：“先别急着抱怨和想问题的解决方案，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汇报完……还有其他事情要汇报吗？我们一并探讨解决方案。”
乔纳森站起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看，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在今天的联合国会议上，有许多国家认为我们的战争是不正义的，是不具有合法性的。”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爱斯琳，又继续说：“他们要求我们尽快停火促成和平谈判，停火投票上，俄罗斯投了反对票，旧美国、英国、法国投了赞同票，中国选择了弃票。”
“这件事情好办。”爱斯琳看向了坐在旁边的沈奕君，“沈博士，抑制剂的批量制造，进行地怎么样了？”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抑制剂在全球丧尸疫情肆虐的情况下，不仅仅是用来拯救美国内部、巩固美利坚中央共和国统治的工具，更是在国际上取得地位和认同的利器。
“抑制剂的批量生产已经在进行了，不过生产线刚刚开启，需要投入大量的物料和人力成本，目前产能有限。”沈奕君简单说明了一下现状。
他看向爱斯琳，接着说：“如果我们能够向联合国以及世界卫生组织提供我们的研究报告，以及抑制剂的初步临床试验结果，这将有助于提升抑制剂的国际认可度。”
对抑制剂的认可度提升，就意味着对美利坚中央共和国的认可度提升。
爱斯琳点了点头，这场会议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乔纳森，交涉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做，我们需要以一个真正的、合法的国家身份去和那些国家谈判，表达我们的立场和态度。”
乔纳森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肩头上的担子更重了。
“我们作为一个新兴的国家，想要扳倒联邦政府，是非常困难的，要从各个角度击垮他们，推翻他们，而不仅仅只是靠着军事的铁血作战来武力征服，那不符合我们的愿景。”
爱斯琳双手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交叠放在了一起：“说老实话，那些联邦政府的人，尽管和我们的理念不同，说到底他们也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依旧是一个国家的人，向自己的同胞，如果以铁血手腕去武力征服，实在是难以名正言顺。”
“我明白，元首阁下。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宣传委员会也在努力。”卡拉说。
“卡拉……”爱斯琳说，“你们宣传委员会，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民众能接受新秩序党的思想吗？他们，能理解我们吗？”
“托艾丹的福，他在社区积极组织党课，给民众讲解和普及我们的党章，我们的政策，以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民众的反应，总体上是积极的，他们渴望改变，渴望一个更加公正和繁荣的国家。”
“艾丹呢？他今天怎么没有来？”爱斯琳环视了一下四周，艾丹并不在会议室内，他没有来参加今天的会议。
乔纳森这个时候解释说：“艾丹他说教育工作任务繁重，暂时抽不开身。他想梳理一下目前的党章，在授课中积累经验，推出一些授课的模式，这样他就可以让更多的民众也参与到课程的传播中去，党课也可以更好地开展。”
爱斯琳表示认可。
卡拉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有些民众来和我说，他们曾经是报社的工作人员，想要组建属于共和国自己的新闻媒体，不再受到旧联邦政府的管辖，拥有真正新闻自由，能够为民众发声的媒体。”
爱斯琳的心情此时也好了起来，比起那些严峻的国际形势和军事动向，她真正想要看到的正是民众的支持和自发的改变。
她笑着问：“然后呢？你怎么答复他们的？”
“我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协调给他们安排了办公的场所，第一批报刊昨晚就印出来了。”卡拉说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了爱斯琳。
爱斯琳接过报纸，上面写着报社的名字——同胞日报。
“好！好啊……同胞日报，属于同胞们自己的日报。”爱斯琳看向会议室内的一众官员，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场胜利，一场来自民众的胜利。
“元首阁下，距离您描绘的美好未来，我们又前进了一步。”乔纳森微笑着说。
“元首阁下……”卡拉打断了众人的喜悦心情，继续说，“虽然整体上，我们的宣传策略是奏效的，但是您之前推行的关于农耕用地分配的问题，现在有些农场主是不认可的，并且非常抵触您的《土地分配政策》。”
“这也是人之常情……”爱斯琳脸上的微笑收敛了几分，慢慢地又换上了严肃沉重的神情，“动到了他们的切实利益，当然会反对。”
爱斯琳推行了一项在战时，甚至是日后都会继续使用的《土地分配政策》。
这项政策具体来说，是将所有的农耕土地收归国有，分配给民众去种植农作物。
这并非是一拍脑袋的决定，在丧尸危机爆发后，大量农场主丧生，许多土地已然变成无主之地，而幸存的农场主们，也因丧尸横行、市场崩溃，无力独自维持大规模的农业生产。
收归国有，是整合资源、统筹规划的第一步。
农民需要按季度上缴一定数量的粮食作物给国家，而剩下的部分农民可以选择自由种植各类农作物，鼓励农民种植、生产。
爱斯琳知道粮食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尽管现在爆发了丧尸疫情，需要进食的人口数量锐减，原本的美国存储的长期粮食（诸如罐头食品等能够长期贮藏的粮食）数量也够活着的人吃两三年，但是现在就要开始调动起民众对于农业和生产的积极性，以达到长期的农业发展的目的。
爱斯琳低着头作思考状，会议室里的众人也都静静地等着她发言。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重新看向众人：“这件事情，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单独的农业委员会去处理……接下来的宣传口的工作重点，宣传土地分配政策的重要性，并且告知民众，愿意配合我们推行土地分配政策的农场主会有优待政策。”
爱斯琳此话也不假，他们的土地分配政策原本就是对农场主有优待政策的，如果农场主愿意接受分配，农场主将有带领其他民众参与农业工作的资格，和艾丹一样成为 “农业导师”，凭借他们丰富的经验，指导新手农民提高生产效率，实现增产增收。
幸存下来的农场主之所以难以接受土地分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共和国还在使用旧联邦的美元进行收购，这就牵扯出了下一个话题。
“美元现在在不断地贬值，虽然秩序区现在是保持了一定的社会秩序和结构，但是美元的贬值会非常大程度地影响平民对我们的信任。”
尤金提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那些农场主不配合，和美元贬值有很大关系。今天我们抛出价格收购了他们的土地，明天美元一跌再跌，手上的钱不值钱了，也就相当于做了亏本的买卖，他们当然不会配合。”
国家的治理是环环相扣的，从来不是孤立的一项数据和另一项数据组成的集合，而是由一个个动态的环节构成的复杂系统。
爱斯琳自然明白这一点：“旧的货币系统不够稳定，而且我们也不能实施调控。过去美元的价值全靠着美联储调整息率和收缩宽松政策，现在全球都疫情肆虐，根本吸引不到外部投资，美元当然会一跌再跌……”
她转向尤金：“你有什么建议吗？”
“发行新的货币，成立新的经济机构迫在眉睫。”尤金的回答让爱斯琳很满意，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认为推出新的、属于共和国的货币是有必要的。
“新的货币体系，需要有坚实的基础去支撑……”卡拉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新的货币系统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也是信任问题，民众如果对新的货币系统不认可不信任，那么推行起来也会十分困难。”
尤金点了点头：“没错，而且秩序区分散在全美各地，我们要在所有的秩序区推行新货币，也需要时间，确实是伤筋动骨的大工程。”
“嗯……这个问题我们要再讨论讨论，至少制定一个计划出来。”爱斯琳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说。
会议室里响起了讨论声。每个人都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将这些计划落到实处，如何让新共和国的经济体系重新站起来。
尽管会议的内容听起来并不复杂，也并不难理解，但是真正从上层决策层面，将每一个计划、每一个政策落实到位，却是充满了困难和不确定性的事情。
美利坚中央共和国的未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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