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黑石头房间里布置的相当简单，只有一串串纹理不明的六角青铜铃铛被摆在为数不多的柜子上。
一个头发花白，年纪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端坐在进门的中央，长长的白发莫名有种神秘又静逸的美感。她的头发似乎又变长了一些，与别的藏族女人不同，长发被扎了几个马尾，用着一些小巧的青铜铃铛不规则的缠绕。她脸上为数不多的皱纹极少影响她的美貌。
她右手上安静的拿着一只小巧精美的手摇玛尼轮，上面镶嵌着一颗看起来极为稀有冰蓝色的蒲扇形宝石。
女人说了句藏语，挥了挥手，张启灵示意后坐在了她对面的毛毡上。族长一旁的女人拿过来了一碗热乎乎的酥油茶放在了他的对面。
“董灿去哪里了。”张启灵用藏语问道。他简洁明了直切主题的问话倒是让白发女人有些惊讶。
对面的女人温柔的扬起一个笑容，但张启灵明显不想看她笑。
白发女人晃了晃脑袋，编在白发上的青铜铃铛由于没有主芯，所以也就没有晃动出声音，她开口用着有些不同却大致听得懂的藏语说话。
话语里的大概意思就是说董灿曾经做过他们的土司，但是因为一个女人而离开了这里。
‘女人？’张启灵微微皱眉，他好看修长的眉毛在刘海下皱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但确实是皱起来了。
这个答案他不怎么愿意相信。
族长讲的很简单，也有些敷衍，她没有说女人是谁，也没有说董灿去了哪里。
张家都找不到的人，张启灵也没有问下去，他问到了藏海花的位置，看着那白发女人先是低头喝了一口酥油茶。
没有想到这个多个世纪合作的老伙计完全厌烦了他们的家族，心里小算盘开始疯狂的打响。
张启灵安静礼貌的等了一会，终于是等到了女人开口。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助康巴落度过一年后将会开始的灾难，等你从青铜门后出来，自然就会告诉你。”
这是她用藏语译过来的原话。
她话语里的意思显而易见，而族长的信物也极有可能就在这里的终极里。
张启灵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他放弃这里回到家族，那些个家族里的老顽固也会因为没有族长的信物各个刁难他，然后继续四分五裂的内斗着。
如果他选择留在这里，那等他出来后，早就不知道已经是今夕是何年了。
雪山阎王本来就是康巴落人世世代代自己解决的问题。张家不过是提供些许帮助，还为他们建造了青铜门，将大部分阎王挡在了里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对于阎王，明显是康巴落人更要有经验一些。
张启灵想到刚刚进来时看到的，如今萧条的康巴落，或许这也是不得不如此要求的原因。
康巴落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是张家又何尝不是呢。
张启灵安静的思考着，他和以前历历代代的族长不一样，他明白自己和康巴落之间也有着关系。
康巴落的族长放下茶杯，她的手里缓缓拿起摆在桌上的青铜铃铛雕刻起来，耐心的等待着张启灵的回答。
暗红色的刻刀在青铜铃铛上划过，锋利的不成样子。
细密的碎屑被一边不说话的康巴落女人拿着碟子接住。
闪着光的青铜碎屑掉落。
由于董灿土司多年的离开，康巴落人逐渐对付不了青铜门后的东西，他爱上的那个用来献祭的少女早在九年前就已经被推了进去。接受不了这一切的董灿心灰意冷，能让一个张家人对此背叛了张家人的命令离开了这里也真是难得。
明明尽量避免了祭品和土司的接触，却还是引发了一次这么离谱的意外。
这些族长并没有说出来，她明白董灿是为什么离开，虽然说出来张启灵也不会走。但这种事情难免看起来有些丑陋，康巴落族现有的纯正阎王血脉经过不断的献祭到现在为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族长不希望这些不多的人因为终极再去丧命，这些年来他们派人和祭品们一起进入了终极，也全都一起死在了那里。伴随着血脉的凋零，康巴落族一次又一次的损失着有着阎王血脉的族人，这让族长很惋惜。
没想到这次来的会是族长，看来张家是真的不行了，只要张家不复存在，那这里这个终极的烂摊子也就不需要他们再遵守。
等到雪山深处的终极再一次关闭，十年的时间足让康巴落族慢慢调整，新生的血液慢慢通过藏海花来刺激血脉，真正的康巴落族就不会断绝。
或许，拥有麒麟血脉的张启灵可以活着从布满阎王的终极里出来。
白发女人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她慢条斯理的盯着铃铛，盯着上面繁复的花纹雏形，告诉张启灵。
献祭给阎王的祭品不仅需要先天的血脉条件，还需要在后天断其四肢，吸入很多的用人骨特制藏香用来吸引终极的阎王。
断其四肢不仅是为了防止逃跑，也是因为阎王喜欢的特性，她们早晚要被扭断四肢，早点晚点都是一样的。
祭品基本都是血脉纯正的康巴落女子，他们也尝试着送男人进去过，可是阎王似乎更喜欢女人一些。
族长拍了拍手上的灰，摇着手里的小巧的转经筒，时不时合手用藏语说句真言。
“这次的祭品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回到喇嘛庙的时候就能看到她，我希望你们不要阻止，这是她为了康巴落族的使命。”
【使命】
女人的眼睛慢慢睁开，正常的纯黑色眼睛里映出火光诡异橙红。
张启灵默不作声。
所有的人仿佛一生都在为了她口中轻飘飘的使命二字所困，不管是张海官，还是张海华，又或者是后来的吴协黎簇……
他们的轨迹仿佛从出生开始就不停的旋转起来。虽然悲伤于无法逃脱，却也在逐渐的互相拯救。
张启灵走了出去，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然不知是对是错，但终究是一个选择。
康巴落族的地方不能多待，事情已经商量好了，距离青铜门打开还有足足一年的时间，那么他明天会在小萨迦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喇嘛庙，度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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