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小心一点。”老张精神放松了一些，接着说道，“没什么恨不恨的，就是这世道了。
小鬼子没来之前，日子也没见得过得多么好。
虽然没有小鬼子来祸害，可每个月收的税，花样百出，一个月赚的钱几乎都交了税。
还有满大街转悠的那些警察，有事没事上门来找茬儿。
万一说错了哪句话，逮起来就是一顿打，和小鬼子来了之后没有什么两样。
咱就是普通老百姓，谁坐江山和咱有什么关系？
以前满州人当皇帝，后来是北洋政府，再后来又是孙大总统，卢督军，还有姓蒋的，现在又换上了小鬼子，无非就是换了个皇帝呗。
都一个样，无非就是换了个收税的而已。”
清水正雄伸出一根大拇指赞道，“还是老张看得通透啊，就是这世道了，谁当皇帝都一个样，哈哈——”
“老张，你这面做的越来越地道了，不错不错，以后我还会来光顾的。”
擦了擦嘴，清水正雄冲着楚昊示意一下，站起身来，老张恭恭敬敬的弯腰，目送两人离去。
整个过程中，楚昊一直闷头吃饭，清水正雄没有让他开口的意思，他也乐得自在。
直到两人离开，回去的路上，清水正雄眯眼笑道，“怎么样？楚昊君，刚刚和老张聊了一会儿，有何感想？”
什么感想？
楚昊心头一片茫然。
不就是闲聊嘛，一个小民百姓感叹生活艰辛，能有什么感想？
“卑职愚钝，请阁下解惑。”
“呵呵，两个多月之前我刚来杭城时，就曾在老张这面摊吃过饭，以后每个星期只要有时间，我都会来他这里吃上一碗面，再和他聊聊天。”
“老张只是个普通百姓而已，却能代表着大部分中国普通老百姓的心态。”
“我要说的是，老张那麻木的心态，其实和大部分中国老百姓的心态没什么两样。”
“没听到刚才老张说过嘛，帝国军队来了，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换个皇帝而已，也可以说，只是换了个收税的而已，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我今天带你来吃面，为的就是这个！”
“让你听听中国普通老百姓那麻木的心态，而这，正是我们清水公馆最主要的工作内容。”
“哼！陆军部那帮目光短浅的家伙，以为光靠武力就能征服整个中国？”
“扯蛋！”
“我承认帝国军力要比中国强大数倍，但要想征服整个中国，光靠蛮力是没有用的！”
“哪怕我们已经征服了中国首都，国军换个地方建都，不还是一样要继续抵抗我们吗？”
“中国太大了，人也太多了，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的兵力会枯竭的。”
“这也就是外务省要我们成立清水公馆的目的所在！”
“除了武力征服之外，最重要的是，要从文化教育方面入手，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思想，麻木他们的灵魂，继而接受天蝗陛下的大东亚共荣理念！”
见楚昊一直低着头没有有说话，清水正雄嘴角上翘，“楚昊君，你似乎不同意我的观点？”
当“麻木”这两个字从清水正雄嘴里说出，并用它们来形容中国老百姓的精神面貌时，楚昊内心被刺痛了，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尽管知道要在清水正雄面前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可这种情况下，他是真的无法像以前那样流露出谦恭的表情啊！
直到清水正雄开口询问，楚昊方才强压心头不适，强颜笑道，“阁下误会了，卑职正在悉心倾听。”
似乎是看出了楚昊的口不对心，清水正雄居然跟他聊起了中国历史！
“楚昊君，我说的话可是有根据的。”
“就比如你们的两次丫片战争。”
“第一次英军出动了一万五千人，第二次英法联军两万五千人，长驱直入京城，杀人放火，烧了圆明园。”
“当时中国多少人？近四万万吧？”
“而英法却以如此小的兵力，攻占大国之首都，是什么原因？”
“是中国兵力不够吗？显然不是。”
“还有中日甲午海战，我帝国一条军舰未损，尽灭北洋水师，得偿白银两亿两，割让辽东半岛和台湾。”
“还有八国联军，中国赔偿四亿五千万两，开放通商口岸。”
“可实际上，当时八国联军才多少人？”
“帝国最多也不过八千人，俄军四千八，英军三千，美军两千一，法军八百，奥地利五十八人，意大利五十三人，满打满算一万八千多人，还有七千德军在海上还没来得及登陆，十天之内攻陷京城！”
\"而当时的中国京城军队十五六万，义和团五六十万人，却如薄纸一张，一捅就破，为什么？\"
“除了当时中国统治者自满自大，贪逸享乐，以及官员腐败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百姓普遍的麻木心理！”
“他们没有国家观念，如同一盘散沙。”
“中国人总是埋怨外国侵略者如何野蛮嗜杀成性，却从来不检讨自己。”
“比如粤省三元里抗击英军，英军登陆时，那里的百姓在干什么？”
“他们把英军和抗击英军的清军，同样当成了争霸天下的队伍在看热闹，甚至主动向英军出售蔬菜牲畜和粮食。”
“洋人在和皇帝打仗，与我何干哪！！！”
“皇帝打败了，割皇帝的地，赔皇帝的款，我还要过自己的日子，吃自己的饭交自己的税呢！”
“八国联军攻占京城时，老百姓骑坐在墙头上麻木的观战笑谈。
“甚至还有百姓主动给八国联军指点其中一条入城的下水道，让联军可以轻松易攻入城中大肆抢掠。”
“帮着联军推小车运辎重，运输抢走的珍贵文物，供应后勤和粮食的，正是当时中国的老百姓。”
“他们帮着联军挖沟，扶梯子，引导联军入城，甚至在联军的指导下杀清军的头，为什么？”
“因为联军付给他们劳务费，让他们挣钱。”
“而那些百姓是没有国家观念的！”
“如逸仙先生所言，四万万中国人，一盘散沙而已！”
“也如坂垣征四郎所说，安居乐业是中国人理想，至于政治和军事，那是中国统治阶级的一种职业，在政治和军事上与百姓有关联的，只有交税和维持治安而已。”
“所以，楚昊君——”
清水正雄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拍了下楚昊的肩膀。
同时也把楚昊从迷茫中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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