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于繁空中显现，周身缀着星辉，脚踏着云雾步步生莲，带来一片纯洁的荧白，她微启红唇，万物璀璨：“溟儿，你且先起来罢，吾有话要问你。”
“不……求您……求您救救他……”
褚溟只一次又一次地向着神灵顿首，直到血顺着他的额间滑落，将地面也染上一滩殷糜的赤红。
神灵叹了口气，道：“阿水对你尚怀有怨恨，他本不愿醒来，可吾又于心不忍你这般如此下去。”
怀有怨恨，不愿醒来……
褚溟竟忽地怔了神，愣愣地唇语，然而泪早便漫了眼眶：“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都怪我……”
“是，确是你一人之过。若吾言明——须得你亲自代为阿水受过百余次，其此生所经之苦。或许唯有如此，才能将阿水苦痛的记忆暂时剥离。然而至于他醒或不醒，且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若是这般，你可还甘愿？”
“我愿意……哪怕是百次、哪怕是万次，我都甘愿……求您……”
神灵眸色有过须臾怜悯，带着一丝为母的慈悲，道：“你也知——阿水，曾为你换过魔灵、魔根、魔血，乃至是魔眼。而你此次，将会比其疼甚百倍。那吾且问你，你可还甘愿？”
“我愿意……求您……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只求您……救救他吧……”
她微微颔首，掌心泛起点点荧光，于凭空幻化了朵盛开的白色彼岸花，空灵的唤声再次传彻繁空：“那吾便如你所愿。溟儿，你且记住了，此复生之法，乃是吾施舍于你的怜悯，若阿水今后因你之故执意寻死，到那时你再寻吾，便无甚用处了。”
“吾只劝你，且好生珍惜眼前人罢。阿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褚溟心间一颤，垂了泪滑落在脸侧，一时竟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只慌乱地跪磕着头：“我……我知道错了……我……我甘愿受惩，哪怕是下地狱、葬火海，或是让我死，我都甘愿……求您……只求您……”
神灵摇了摇头，似乎略有些叹惋，她轻闭了双眼，道：“稍后，吾会将你送至这彼岸花幻化的幻境中，一切阿水所曾受过的痛楚，需得你代为其一一受过。然此痛定不同以往，或许会消磨殆尽你乃至一半的魂灵方可罢休。”
“若你心意已决，便取了自身魂灵，入了这幻境中罢。”
神灵落了话，便转身化作点点繁星，再次沉寂于黑暗，消失不见了。
褚溟颔了首，目光落在凌秋水身上，心间忽而隐隐作痛。他跪爬着到他周侧，手颤抖着抚上他的沉了色的脸庞，微倾了身子，于他的眉心轻柔地落下一吻。
泪水自眼尾垂落，恰滴在凌秋水脸侧，又沿着他的下颌坠垂，勾着他两缕莹亮的白发，半落不落。
“对不起，师尊。”
且当是自己欠他的，自然要一一还清。就像自己曾对凌秋水说过的，赎罪罢了。
他颤巍巍地站起了身，那半落不落的泪滴最终彻底消泯于尘土。然而两腿早已跪得麻木，又重重地摔掷在地，便只得跪在地上。
他揩了泪水，指尖触上眉心的印记，一声低吼，强行将自己的灵魄取出——
幻境启，则人还。
此次，他将代为凌秋水，逐一受过所有痛苦 。
*
或许是幻境驱使，褚溟从剧痛中猛然惊醒，只觉浑身都在泛着痛感，他颤着眼帘睁开眼眸，看到周侧皆是大片绚烂的冥雨花，花海中央，无意识昏迷过去的正是年少时的自己。
——是，冥雨花海。
现世的记忆忽地扰了心神，终于清晰——凌秋水曾在此为他换了魔灵。
似乎内心的痛楚一时将猛地呼吸窒住，他怔了怔神。
凡是苦痛，无论来自何处，皆会百倍惩之。
于是，百倍的痛感自内至外猛然透彻，凶猛地几乎要将他的思绪彻底湮灭，身体只好不受控地发着颤，两腿发软。他持着剑堪堪跪立，将手抵在眉心，强忍着抽筋拔骨之痛，良久，才终于抽了魔灵出来。
魔灵从肉体剥离的瞬间，好像灵魄霎时间被他撕碎，搅合着无尽剥夺的苦痛，耳侧只能听到一阵阵轰鸣。他咳了一滩血出来，然而泪水模糊了视线，只好颤着手将魔灵换予幻境中的自己。
原来，竟这般痛。
——对不起，凌。
意识迷蒙，他沉沉地昏倒在地。
然而幻境蔓延全身的痛楚再次驱使他从剧痛中醒来，他颤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自己”满身是血地倒在角落，身上的衣物被蛟龙撕扯地七零八落，无了气息。
所以，这里是蛟龙窟——凌秋水在此为自己重塑了魔根。
他在心底低泣着轻唤凌秋水的名字，并拢两指，朝着自己心间，引了半缕魔根出来。
好似灵魂倏地破膛而出，尔后浸染了毒液的蛇牙又肆意撺掇他的躯壳，将他的血肉撕得粉碎。
唇早便失了原有的颜色，口里满是腥涩的血腥味，百倍的痛感几乎将他的灵魂剥离，只剩下空洞的躯壳，于是只好顶着这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为幻境中的自己重塑了魔根。
只觉得泪失了控般从脸侧滚落，心里的痛此刻更甚。
幻境忽而一转，便到了魔界的牢狱中——这里，凌秋水为他换了魔眼。
或许有了现世的记忆，也是对他的一种至深的惩罚罢。
褚溟颤颤巍巍地寻到曾关押自己的狱中，失神的眸偶然对上自己血肉模糊的瞳孔——不，应该算不上是瞳孔了，因为只有一滩烂肉镶在原本唤作眼睛的地方。
猛然的心悸刺遍全身，让他几乎站不稳身子，泪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滴滴滚落。
原来，凌秋水曾因自己如此痛彻心扉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于是抬了手握于眼前，却又在一瞬间猛然泄了力，迟迟不敢下手。
眸里不断垂着泪，将视线模糊地绰绰约约，他颤着手再次放于眼前，猛地一扯，只觉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不知是泪，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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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被关小黑屋了宝宝们，我要跟审核大战去了，等我，今天我尽量继续保持更新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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