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上。
盯着眼前巨大的缺口，要说萧林升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毕竟脚底下这个大坝可不是简单地从字面上来理解那么简单，虽然也称之为大坝，但是实际上就是一条还不到三米高的泥土胚子。
这玩意儿被水一泡，时间一长肯定要泄到水里去。
仅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它确实也能发挥防洪的作用，问题就在于二道河乡是什么地方？
这只是个经济落后的小乡镇，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资源来修筑钢筋混泥土浇筑的河堤。
眼看着豁口两侧的泥土不停地被大水冲刷得往水里掉，原本不过七八米宽的缺口，这一停顿的工夫又宽了几分，萧林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萧主任，现在我们怎么办？”
“两头肯定是过不去了，要么直接下水从围堰里面游上去？”
看到眼前滚滚而动的水花，村里过来值班的那汉子也慌了。
他是打出生起就生活在水边的，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已经能要人命了，一个不慎他跟这个萧主任都要被冲到水里喂鱼，心里哪能不慌。
情急之下嘴里也是冒出来这么一句。
然而闻言萧林升却是脸色一黑。
游过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
刚刚只有膝盖深的水，现在起码两米都不止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水面都已经距离大堤顶端只剩下小半截。
而且围堰里面到处都是村里的村民下地龙，挖黄鳝和抠莲藕留下来的泥坑，一不小心踩进去那十有八九要去跟水猴子过。
再说了。
他对自己的游泳水平还没自信到这个地步。
这个围堰两端起码有百多米宽。
一口气游过去，如果是平时水浅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现在好几个缺口都在往里面灌水，水质浑浊不堪不说，还有很多漩涡，再加上现在天黑，大晚上的看着都头皮发麻。
“游过去不切实际。”
“走，去工棚那里，工棚是用竹子搭起来的，我们先去弄几根竹子，万一等会大坝被冲垮了没人过来，也能保住一条命。”
萧林升没有多想就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实在是游过去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闻言那汉子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瞅了瞅身侧不断翻滚着漩涡的湖水，也只能拔腿就跟着萧林升往工棚那边冲。
然而等两人跑到原本工棚所在的位置的时候，看着已经被水冲散的工棚，还有已经飘离河堤将近十几米远的竹竿，两人顿时都傻眼了。
萧林升更是懊恼的不行。
情急之下。
他是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么大的水。
那个简易的工棚哪里经得起冲刷。
本来就是打桩固定在泥埂子上的，别说铆钉了，就连铁钉子都没用上几根，这会儿散架也不稀奇。
然而工棚散架了不打紧，但是竹竿都被冲走了，这可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你在岸上等着，我下去捞竹子。”
闻言那汉子还来不及开口，萧林升已经当机立断脱掉鞋子，随即就纵身一跃，噗咚一声直接跳进了将近两米多深的水里面。
萧林升的水性的确不是很好，但是十来米的距离还是没问题。
憋足了几口气冲到竹竿边上，萧林升也没办法全部拢起来，只能死死地抓着几根小腿粗的竹筒往身子下面摁。
随即就借着竹子的浮力慢慢游回了河堤边上。
等他上岸的时候身体都脱力的厉害，嘴里大气喘起来就跟拉风箱似地呼呼做响。
“大哥，搭把手，咱们先把竹子拉上来。”
闻言那汉子也不迟疑，把萧林升拖到一边就下水捞竹子。
等他把五根粗细不一的竹筒巴拉上岸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我看现在只能等村里的人过来了，咱们也没别的法子，希望这河坝能多撑一会。”
“竹子咱得看好了，别又冲进水里面去，没了这玩意儿咱们可浮不起来。”
不消萧林升多说。
那汉子也是手脚麻利地在谁边上抓了几把水草，三两下就拧成了几根草绳死死地把竹竿绑在一起。
“我们平时也用这草绳扎竹子，紧实，一时半会还散不了。”
闻言点了点头萧林升也没说什么，他现在确实是累得够呛，而且浑身湿透，小腿上还爬满了虫子，整个人确实是五心烦躁。
……
另一侧。
申忠伟跟李野绕着大坝跑了足足有将近二十分钟这才拐上通往村里的泥泞小路。
因为河堤距离村里足足有好几里地，两人也不敢磨蹭，只能埋着头拼命往村里跑。
不过就在两人刚要进村口的时候。
远远就看到一二十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各个都是扛着锄头铁锹。
然而申忠伟见状却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
刚刚他跟李野往回跑的时候已经发现围堰里面的水位在快速上升，他们从工棚里出来的时候才刚刚漫过膝盖。
但是等到两人冲上小路拐角的时候都已经将近一人高了。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有缺口的问题，而是外面的水在大量地倒灌，十有八九是上游堵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
别说一二十个人了，就是再多十倍恐怕也堵不住。
李野不明白这一点，但是申忠伟长期在基层工作，二道河乡这边年年都有水患，无非就是大小的问题，往年也有那么两三次出现了缺口，但是水位绝对长不了这么快。
果不其然。
两边的人碰头后。
此前从缺口那边跑回来报信的人立马就说明了情况，听到竟然裂开了十多米的口子，一群人顿时就有点懵。
“这下麻烦大了。”
“我们这边的两道大坝根本就挡不住这么大的水啊。”
“申书记，现在怎么办，你是乡里的领导，我们都听你的。”
闻言申忠伟也没推脱。
现在情况紧急，他这个乡党委副书记已经是唯一能做主的人了，所以当机立断立马就吩咐道：“情况紧急，我们就不要商量了。”
“这样，村里你马上派人回去打电话给乡里，告诉他们二道河这边的河坝已经被冲垮了，让乡里马上组织这一块的群众进行疏散。”
“另外，派几个人去各个大队喊人过来堵缺口，人越多越好，把家里的蛇皮袋麻袋全部都带过来。”
“我们外围的河坝肯定是堵不住了，只能尽量给群众疏散工作拖一点时间。”
“再找几个人先把萧主任他们两个找到，这么大的水，再不找到人就危险了。”
“其余人跟我一起去围堰那边。”
申忠伟的思路无疑是十分清晰的。
实际上县里的通知下来之后，二道河乡党委和乡政府已经做过了相关的工作方案，只不过相比于乡里定下来的方案，他跟萧林升此前已经进行过更为细致的商议。
这边的大坝想完全堵死是不可能的，现在关键就在于上游的情况。
如果上游堵不住，那他们这里就是白搭，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疏散群众。
听到申忠伟的话，各人也立马开始分头行动。
然而另一侧。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萧林升跟村里的那个年轻汉子已经完全就有点懵了。
在水流的冲击下，大坝倾泻的速度比他们预料的更快，几道缺口上的泥土乎是肉眼可见地不断消融在汹涌而入的洪潮中。
急剧缩短的大坝让两人不得不一直拖着竹子往后退，消耗体力不说，精神上的刺激更是让人十分疲劳。
然而更令人无可奈何的是，随着围堰里面的水位越涨越高，那种回旋的涡流不断地从左右两侧冲刷着堤坝，泥土下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仅如此，手电筒的电量也不足了，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最后终于回归黑暗。
而就在这时。
耳侧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萧林升也是吓了一跳。
“萧主任，快跳过来。”
原来是横在两人之间位置的大坝突然轰然塌陷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萧林升也不敢多想，爬起来后退了几步，然后也管不了那么多，借着淡淡的月色一个冲刺猛地就跳到了对面。
但是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
两人脚底下的泥土竟然再一次发生了塌陷。
“不好！”
萧林升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整个人就被迎面灌上来的湖水一下子扑倒在水里，几口水灌进去，一时间整个脑袋也是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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