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关在戚福的掌控下,冷酷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城墙在加固,新兵在八目残酷的操练下哀嚎蜕变,粮秣物资流水般入库。
戚福站在守备府高处,目光越过城垛,似是在眺望更广阔的西境版图上。
将庞万青召至厅中。
这位曾经盘踞拓关、心比天高的老将,如今站在戚福面前,腰杆依旧挺直,眉宇间已褪去往日的枭雄之气,只剩下认命的沉静与难以掩饰的疲惫。
“庞将军,”戚福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拓关之内,储粮几何?除粮之外,尚有可用之物否?”
庞万青微一躬身,声音沙哑:“回禀少爷。拓关贫瘠,多年驻守,存粮倒还有些,约莫……可供五千人三月之需。至于军备……”
嘴角泛起苦涩,“甲胄兵刃,早已老旧不堪,库存箭矢亦不足万数。余者……唯余些粗苯农具,聊胜于无。”
他并未隐瞒,也知隐瞒无用,这已是拓关最后的家底。
戚福指尖在桌案上轻点,沉吟片刻:“粮乃命脉。”
抬眼,目光锐利,“八目!卢绾!”
“在!” “属下在!”两人应声出列。
“你二人,即刻点雪狼骑三百,辅兵五百,随庞将军返回拓关。”戚福命令斩钉截铁,“将拓关存粮,七成运回郑关!余下三成……就地分发给关内贫苦百姓,不得克扣一粒!”
看向庞万青,眼神带着深意,“庞将军,此事由你监督。粮发百姓,亦是你入我麾下第一功。”
庞万青心头一震!
七成粮草被抽走,这是抽走拓关最后的元气。
留下三成分给百姓,又让他“监督”,这既是安抚,也是考验,更是将他彻底绑上战车的绳索。
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
“速去速回。”戚福挥手。
八目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斩马刀,眼神跃跃欲试。
卢绾沉稳领命,心思已在盘算运输路线与沿途布防。
庞万青默默跟随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背影显得格外萧索。
厅中复归平静。戚福的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栾卓:“栾卓。”
“属下在。”
“你亲自跑一趟班震那里。”戚福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点在拒虎关附近,“告知班震,庞万青已是我的人,拓关……如今空虚了。”
栾卓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戚福的意图——驱虎吞狼,借力打力!
戚福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诱惑:“告诉他,若觉拒虎关地僻难守,根基不稳,拓关……现成的关隘就在那里。他若有胆,有能,尽可取之!机会,只此一次。”
这是赤裸裸的利用,也是巨大的诱惑!
将拓关这个烫手山芋和可能的战火,巧妙地引向班震这个实力不俗又立场暧昧的势力。
栾卓深知此行之重,肃然道:“属下明白!定将少爷之意,原原本本带给班震!”
“嗯。”
戚福点头,目光最后落在大头身上。
福寨的老行商,如今眼中燃烧着复仇与建功的火焰。
“大头!”
“少爷!”大头精神一振。
“给你个轻巧活。”
戚福嘴角勾起冷峻的弧度,“点新编的青壮营三百,再配雪狼骑老卒五十压阵。出去……‘打打草谷’!”
打草谷?
大头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他太懂这意思了!
“目标,”戚福声音寒冷,“非我郑关治下之民,非我庇护之村落!专挑那些依附德拉曼、为富不仁的豪强坞堡!专劫那些输送王庭赋税、供给敌军的官道粮队!所得粮秣财物,七成归公,三成……赏赐士卒!”
顿了顿,眼神如刀,“记住,这既是缴粮,更是练兵!让这些新崽子们见见血!不经历实战厮杀,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兵!我要看到他们的蜕变,看到他们眼中怯懦褪去,凶性勃发!明白吗?!”
“明白!”
大头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少爷放心!大头知道轻重!定让这群新崽子,用敌人的血,淬炼出胆气来!”
看着大头领命而去,戚福重新将目光投向舆图。
郑关是支点,拓关是弃子也是诱饵,班震是借来的刀,大头是放出去的狼……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他为中心,向着西境缓缓张开。
王城之外。
哑巴背着简陋的行囊,一个最不起眼的逃荒流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崎岖的山道上。
面容黝黑,衣衫褴褛,嘴唇紧闭,舌头明显的残缺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缺陷”。
怀中紧紧贴着胸膛的地方,藏着两样比他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老刀巴象征身份的佩刀,以及用炭灰刻着密信、边缘参差的陈旧兽皮。每一次颠簸,冰冷的刀柄和粗糙的皮子都硌得他生疼,也让他无比清醒。
这乱世的路,从来都不太平。
刚出王城百里,便遭遇了一伙劫道的山匪。
七八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刀枪,从林子中嗷嗷叫着冲出来。
哑巴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逃跑,知道跑不过。
立刻抱头蹲下,脸上堆满了怯懦和惊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嘶哑声音,同时拼命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展示着骇人的断舌。
山匪头子提着刀走近,狐疑地打量着他。
一个哑巴?
还是个看起来穷得叮当响的哑巴?
搜身!粗糙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哑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却僵硬地配合着。
万幸,山匪的目标是细软和能填饱肚子的干粮。
哑巴的破包袱里只有几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和破水囊。
“妈的!晦气!是个又穷又哑的废物!”匪首嫌弃地一脚踹在哑巴身上,啐了一口,“滚!别耽误爷找肥羊!”
哑巴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直到跑出老远,才敢停下来,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怀中,确认刀和兽皮依旧安稳地贴着心口,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路途,遇到流民溃兵,他远远避开;途径荒村野店,他只敢在角落啃食自带的硬饼;听到马蹄声,立刻钻入荆棘丛或烂泥塘隐匿。
蓬头垢面,形如乞丐,将所有的精明和警惕都深藏在“哑巴”这个天然的保护壳下。
怀中两样东西,是老刀巴最后的希望,也是自己用生命守护的秘密。
雾隘还在远方,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把东西送到!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完成这最后的托付!
三天三夜的亡命跋涉,耗尽了一个哑巴所有的体力和精神。
拖着灌铅般的双腿,踉跄着扑倒在雾隘高耸、冰冷的关墙之下时,整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荆棘划痕和淤青。
“站住!干什么的?!”守关兵士厉声呵斥,长矛交错,锋利的矛尖抵到哑巴的咽喉。
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关隘特有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哑巴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双手急切地比划着——指向关内,指向自己怀中,又指向天空,试图表达求见守将杜马的意图。
在兵士眼中,这只是一个肮脏、怪异、无法沟通的乞丐在发疯。
“妈的!是个哑巴!”
“滚开!臭要饭的!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看他鬼鬼祟祟,指不定是探子!拿下!”
不由分说,几条壮汉扑了上来,粗暴地将哑巴按倒在地。粗糙的绳索捆住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腕,拳脚雨点般落下,沉闷的击打声伴随着哑巴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闷哼。
蜷缩着,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承受着无妄的暴力。
每次击打都让怀中两件硬物硌得生疼,也让心头微弱的希望之火摇摇欲坠。
见不到人……绝不能拿出! 这是他仅存的、拼死也要守护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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