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落胎,桑容华被指为凶手。消息传遍大明宫,众人议论纷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容妃是栽赃,所以,不过半个时辰,便传出容妃被贬为婕妤,众人都觉得罚得还轻了。
可是与此同时,桑容华竟然也被崇昭帝当面斥责,并降一级为贵人!
这却是为何?!
“皇上说,昨天贵妃病倒,他的话说得清清楚楚:众妃嫔不必探望,若有事自会召见。
“贵妃娘娘在宫中最好的姐妹,不消说乃是容妃和耿容华。
“容妃作死就不说了,连耿容华都老老实实地搬了家待在承欢殿不出门,她桑某巴巴地跑去饮羽殿做什么呢?
“皇上说,她就是心思不正,所以降一级,让她闭门自省。”
穆姑姑轻声将外头的事情告诉李宣仪。
李宣仪有些不屑地翘了翘嘴角,没做声。
穆姑姑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不爱说话,但于这样要紧的事情上,她还是得探知主子的真实心意才好。
“宣仪,似是不以为然?”
李宣仪看了她一眼,稍稍停顿,方徐徐说道:“皇上心里还是喜爱桑容华的。
“不让大家去打扰贵妃静养的话,昨儿是长赢对所有人说的。
“所以皇上若是真恼了,给她的四个字就应该是‘抗旨不尊’。
“如今只是‘心思不正’,说明皇上心里认定的,桑氏只是恋慕皇上,想去邀宠罢了。
“现在让她禁足,也是为了护着她不被人去指桑骂槐。”
穆姑姑一惊:“娘娘能想到这一层,实在出乎老奴意料。”
呵呵。
李宣仪转开头,冷笑:“陛下旨意给得这样快,说明他根本就没细问,直接就判了是容妃自己弄没了孩子,还要栽赃。
“可实际情况呢?
“万一,桑容华,真的并不无辜呢?”
穆姑姑的表情凝重起来,过了一时,才轻轻喟叹:“宣仪看人性,总是看得极恶……”
“人性本就是自私自利可恶至极的。”李宣仪眸光冷冷,“譬如昨日贵妃高热。
“我只吩咐宋邓杨周四个,让她们暂时不要去添乱的,等我消息。她们就都听了,乖乖没动。
“可当初,若不是贵妃,周氏自是活不下来的,杨氏也没有今天的安生日子。
“结果呢?只得了我一句‘贵妃无妨’之后,她们竟然连句话都不往饮羽殿里送。”
穆姑姑沉默下去,也觉得有点儿凉薄。
“宋邓两个当年与桑氏同住,姐姐妹妹亲得很!
“如今桑氏被训斥禁足,姑姑,我和你打个赌,这两个人,一样也是连句话都不敢往那边送!”
李宣仪满面冷漠。
半晌,穆姑姑和软开口:“只是,桑容华禁足,德妃家出事,皇后和贵妃病着,说不得,皇上会召宣仪去伴驾了……”
李宣仪嗯了一声,转身拿了本书去看:“姑姑帮忙挑几件与礼数规矩无违的衣裳首饰,预备起来吧。”
“宣仪可要穿得鲜艳些?”穆姑姑暗示。
李宣仪的眼睛都不从书上移开:“不要鲜艳,不要素雅,要规矩。”
所以,自家这位主子,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趁机夺宠,她只要泯然众人,甚至,最好不得宠。
穆姑姑心里松了松,安静退下。
“出头的椽子先烂。总要等皇后和贵妃分出个胜负来,再去争宠不迟……”
李宣仪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喃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窗外枝上,一只黄莺儿背过头去,梳了梳翅膀上的羽毛。
饮羽殿。
“刚刚”醒过来的王熙凤伤心地汩汩流泪,偏过头去朝着里头,就是不看坐在她床边的崇昭帝。
“这等子女缘分,都是天注定。”崇昭帝自己沉沉地说着,也低着头。
王熙凤虚弱地哭着说:“谁不知道她在闹?我不知道还是段嬷嬷不知道还是耿容华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要忍她?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她若是能进得来殿里,说不定我们太医请得及时,这个孩子就能保住!
“皇上做什么非要这个时候跟她置气?!
“如今好了,孩子没了,她的盼头没了,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更何况,我听太医说过的,我是累病的,那就不该有人来探视。
“桑娴她非要这个时候来吗?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原来还觉得她出身将门、规矩学得好、人也爽利,现在看来,竟是我瞎了!
“她以后再也别要上我饮羽殿的门!
“再也别想!”
崇昭帝看着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有些头疼地叹气,温声道:“你不要迁怒……”
“我就迁怒了!我就是迁怒!怎么样!?皇上要不要我去给桑娴赔罪!?要不要也把我贬为贵人?还是才人?庶人?冷宫?赐死?!”
王熙凤气得放声大哭。
崇昭帝无奈地搓了搓额角。
桑容华不听话跑来饮羽殿,这虽然只是个争宠,却犯了王熙凤的大忌讳——
她很乐意赏人东西,但是,她若不给,你不能来抢!
“来人,桑氏降为才人,罚俸一年,禁足反省,非诏不得出。
“——这样行了吗?”崇昭帝声音越发温软,伸手扶了王熙凤的胳膊轻轻晃一晃。
王熙凤猛地翻身过来,两眼赤红,满脸是泪,高声道:“不行!
“我要桑娴辟静室为无缘红尘的小皇子抄经祈福,一年内不许她出来!
“还有容妃,她是胡闹,她也的确是要算计我,可那是我们姐妹的事情,旁人有什么资格来置喙、来插手!?
“皇上,我愿意不做这个贵妃,来换梅姐姐的性命——
“请皇上准允,赐她削发为尼,替我出家,带着梅疏去牟尼院,为国祈福!”
崇昭帝脸上温润的笑容渐渐消失:“贵妃,朕不曾说要赐死梅若芹。”
“她已经没了家人,又没了孩子,如今还没了圣恩,没了姐妹……”
王熙凤惨然,“皇上,若是不给她个念想,您觉得,她还能活几天?”
崇昭帝的眉心皱了起来:“牟尼院是民间女寺,不合适。
“去终南山的观音禅寺……”
“妾愿意出钱修缮牟尼院,将之做成半个皇家寺庙!
“观音禅寺,太远……妾担心,梅姐姐在那里,会出意外……”
王熙凤泪眼汪汪,缓缓伸手出去,勾住了崇昭帝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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