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也就罢了……做做检讨而已……究竟是对是错，我早已经不太在意了……终究是死了一个孩子……为了那个孩子……我也很应该做一个退下来……”
“但是……县里的主要干部们都害怕再出这样的事故……准备把不具备安全条件的学校的电断了……”
老木正想着一会儿给小萝卜们开会，该怎么说安全用电的问题……
他的话在老木脑子里转了个弯……突然明白过来，心里一惊，问道：”不具备安全条件的学校是什么标准？“
”就是乡下的学校……“
“我们学校的电也要断？”
“还未通电的学校暂停通电……已经通电的学校，先断电……”
“先断电？断几天？什么时候通电？”
“通电的时间没人提……那需要承担责任的……所以……可能要等到大势所趋之后……或者有一个肯承担责任的领导来提……”
大势所趋之后……以上辈子的经历……这要等到六七年之后，老木上大学前……那就真没戏了……
肯承担责任的领导……县里的领导老木就认识眼前这位和方局长……
眼前这位已经因为这责任要退了……方局长？方局长就算了吧，他胆小的样子，实在不像肯承担责任的样子……
他……老木真想大骂一句……
“您不能想想办法吗？”老木抱着万分之期冀问……
唉，这位老书记已经因为通电的事被离职了……自己还要求他想办法……确实不合适……但是，能帮我们的也只有他了……他虽然走了，但在县里干了几十年，总有几个关系不错的领导吧……
“你不能要求他们为你们用电方便而承担责任……况且是这个时间……有个孩子被电死……我又因为这件事情被处分离职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来挺身承担这个责任的……”老书记很理性的劝道……
“是……但他们不是普通人，是领导……”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老书记摇了摇头说：“这也是成人世界的规则……做官的，大多数比普通人都要圆滑世故……”
好吧……老木理解……他上辈子三十岁的灵魂能理解他们……
对于他们来说，乡村的学校，通电不通电都一个样……从建校到现在一直没通电……也都好好的……又何必非要通电呢？费钱不说，还增加了学生的危险度……
但是……怎么就觉得这么气闷呢……肚子被气撑的都要炸了……
总觉得哪儿不对……却被气昏了头，想不明白……
通了电又断电……对小萝卜们来说，还没形成用电的习惯……或许没什么影响……最多觉得晚上看书油灯不够亮了……没法上英语课了——英语课已经不上了，录音机被树林拆了……新的还没有买来……
本来准备这次去领奖的时候买……现在看……难道要省了？
但对于老木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上辈子虽然养成了用电的习惯……但重生快一年了，早就适应了没有电的生活……
算了吧……算了吧……通电本来就是意外之喜……不通电了，就当这个意外之喜没了呗……
但是……老木肚里的邪火实在压不住！
电啊……光明啊……那一群尸位素餐的混蛋……怕电死人，就不给通电……怕撞死人就不修路……是不是怕老百姓噎死，就不给老百姓吃饭啊……混蛋，一群混蛋……我……真想……唉，不想了，再想下去就成恐怖分子了……
我要写一遍稿子，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去省城领奖的时候骂！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能不能起到作用很难说……但是，最少能出口恶气……
或许找一找秦厅长……让他给县里下个文件……比如优先供应学校用电什么的？
但是……那样的话，等于用电危险的责任由他担起来了……万一再出什么事故……他就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如果我去求他，他就该会帮我们……但是……他帮我、帮我们学校的已经够多了……我们这群孩子，不能因为他是个好人就可着他一个人祸祸吧……就是叫化子也没有天天对着一个人乞讨的……秦厅长也是成年人，也懂的成年人的规则……也知道遵守规则比不遵守规则的人生要顺畅很多……我们为了我们能用上电，去要求他违背那些成人世界的规则……不但不合适，而且过分了啊……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反抗……我拿什么反抗……电死了一个孩子是事实……这时候，估计不但县里的领导认为不应该给学校通电……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恐怕也觉得不应该给学校通电吧……
不反抗……听大势所趋……那是要等到六七年后的……黑暗的山里学校，才能等到光明……
……
回到学校……老木很没精神的……送走老书记和方局长……
“那个老头跟你说什么了？”青山见老木闷闷不乐，来安慰他……
“学校可能要断电了……”
“断电了？那就是说以后晚上还得用油灯了？”青山没太大的反应……只是不愿意用油灯……
听见油灯这两个字，老木心里的邪火又窜了起来……别说其他地方，就我们大河涧乡，每年因为油灯失火的灾祸就发生过多少？用油灯比用电更危险好不好……
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气闷……第一次对某些人这么痛恨……不是因为他们坏……他们或许跟普通人一样……但不配当领导……
青山看老木把牙齿咬的咯咯响……
“停电就停电吧，没什么大不了……咱们以前用油灯不是一样学习吗？老头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什么事了？”
唉……对他来说，有电没电的区别，最大的影响就是晚上用油灯看书不够亮……
他是不能理解老木的怨念了……
老木……想找个人诉说一下心里的难受……都找不到啊……
他真想大哭一场算了……
不过……终究是三十岁的灵魂……老木拍了拍手，说：“我同学们叫一起，先开个班会吧……嗯，二班的也叫……”
现在学校用电的只有三年级两个班……其他的班级不住校，也用不着电灯……
两个班二十一名同学召集到一起……
“开个班会……”老木收拾了一下心情……唉……这心情真收拾不了了……心里的邪火一窜一窜的……说话都咬着牙……
小萝卜们被老木咬牙切齿满脸狰狞的神气给惊住了……一个个看着他……猜想发生什么大事了？
“小团子乡电死了一个二年级学生，前天的事，前天他们学校刚通上电……然后一个学生好奇，拿铁丝去捅电源插座……被电死了……”
“我们今天开一个用电安全的班会……电源和电线，你们千万不要去碰……也不能拿东西去捅……虽然有些东西是绝缘的，但是，你们还分不清什么是绝缘，什么不是绝缘的……”
老木刚说到这儿……青山举起了手……
“怎么了？”
“我知道……塑料、木头……都是绝缘的……”
我他……这小子，这时候了，显摆什么呢……
“坐下……你知道了，别的同学知道吗？”
“同学们都知道了……上次你们去省城参加希望杯竞赛，老师专门给全校同学开会了……讲了安全用电的知识……”
老木……张口结头……这老头……他讲过了，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唉，原本还觉得这老头，越来越懒了……把什么事都交给自己……原来在自己后面查遗补缺呢……
“放心吧……现在全校学生都知道电老虎，看见电线和插座都绕着走了……没人去碰他们……”青山安慰老木说……
这小子一直想安慰老木，可总安慰错地方……
“好吧……这个题目过去……说第二件事，县里要断我们的电……”
“断电？那以后晚上又要用油灯了？”紫鸿说……
唉……断电的影响对他们真的很不大……只有用油灯和电灯的区别啊……
“是啊，以后我们又要用油灯了……”
“用油灯就用油灯吧……”紫鸿略有无奈的说……
老木胸闷……不想说话……
“班长，你不想县里断我们的电？”青山问……
老木点了点头……又觉得点头不够表达我的心情……又说：
“是特别特别不想……”
“不就是晚上看书油灯的光暗些吗，也没什么吧……你生什么气啊？”青山问……
“没法用录音机，没有学英语……”老木说……
“录音机已经被树林拆了啊……”
“这两天去省城，我原本准备再买一台呢……”
“那正好，省的钱可以吃顿肉了。”重峦突然叫道……
我去……这小子，心里就记着吃肉呢……
老木想告诉他们，有了电，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但是……看看他们小胳膊小腿的样子……他们除了能用电看书更亮些……除了听收音机录音机……似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算了……断电就断电吧……
但是……夜里睡觉的时候……一想到要断电了……老木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你肚子疼啊？”青山见老木翻来覆去哀声叹气睡不着，就问他……
“心疼……头疼……”老木说……
“病了？”他坐起来，关心的问……
唉……这病医院治不了啊……
老木躺在床上，觉得哪儿都不舒服，身体里，或者是灵魂里，有什么东西被憋住了，敝怕很难受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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