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止的面容如霜雪雕琢，神色疏离，薄唇紧抿，眼中不起半分波澜。
灵华公主见状，继续娇滴滴说道：“你帮帮我，可好？”
“断案我会，捡东西，我不会。您是公主，周围多得是的随侍奴仆，只要您一声令下，自然有人趋之若鹜。”云水止声音清冷道。
“你……”灵华公主觉得没脸，气急之下，当着云水止又不能发作，她瞪了一眼段锦。
段锦赶紧挥手，招来了园子里的婢女：“还不快去将殿下的帕子捞起来。”
侍女们连忙上前，拿着杆子捞着。
“别尘哥哥，你特地过来，不是为了帮我，那是为了什么？”灵华公主不死心地问道。
云水止的眸光依旧清冷，可灵华却觉得，他的目光犹如这池子里被阳光照到的波光潋滟地水波一般。
灵华公主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她雀跃问道：“别尘哥哥，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云水止不动声色轻轻皱了皱眉，他后退了小半步，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您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在乎您的人有很多。”
他抬眸，直言道：“公主方才问我，特地过来是为何。”
“嗯？”灵华公主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好奇。
云水止道：“来看看热闹。”
“啊？”灵华公主有些惘然，只是，云水止没等他说什么，就直接转过了身去。
灵华公主觉得云水止似乎在给她讲一个冷笑话，这个冷笑话的目的是想要她明白，他对她没有半分私情。
她心中犹有不甘，这些年来，想要围在云水止的身边的小娘子都因为她而怯步，她骄横也好，怎么样也好，身份是与生俱来的，她是公主，那她就要用身份盯紧属于她的东西。
可有一个人是例外。
虽然他拒婚了，但他会内疚，还会袒护她。
这才是灵华公主不安的根由。
她可以允许自己输，但不能输给唐延年。
她盯着云水止的背影，开口道：“若今日是宛平郡主，云侍郎也是这般漠不关心吗？”
云水止的神色愈发冷淡，他轻微皱起眉头：“您贵为公主，身份高贵，又何必与旁人相较？”
他避而不答，反而从侧面提点她，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
灵华公主愕然，她紧紧握住了拳，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她盯着云水止：“云侍郎口口声声都拿我是公主来搪塞我，你就真的这般厌恶公主这个身份？”
云水止微垂下眼眸，神色沉寂，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灵华公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她失落的低声道：“也不对，我姑姑也是公主，你对她却十分敬重。你不是讨厌公主这个身份，你只是对我不喜。”
她先前还在心中嘲笑傅水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宁安行卑躬屈膝，无所不用其极，她现在，和傅水瑶又有什么不同？
“臣在心中对公主同样敬重。”云水止依旧避重就轻的回答，看似在顾及灵华公主的体面，又冷淡无情地将她的情意彻底粉碎。
“罢了，你走吧！”灵华公主落寞摆了摆手。
段锦伸手去扶灵华公主，灵华公主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段锦的脸上，她这么做同时，又死死盯着云水止的背影，她怒斥道，“你还真拿自己当东西了，还敢看本公主的笑话，看到本公主这般不堪，你满意了？”
段锦谨慎低下头，轻声道：“殿下，臣女绝无此意，还请殿下宽恕。”
灵华公主继续怔怔地看着云水止，云水止的脚步一怔，却没有回头。
所谓世家的处世之道，还在明哲保身。
果然，能让他动恻隐之心的人，唯有唐延年一人。
这个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了段锦。
段锦被她这般反反复复惊吓着，神色也显得诚惶诚恐，她微微弯着腰，怯弱地站在灵华公主身侧。
起初，灵华公主留着段锦在身边，只是当养了一只能够随时可以代替她去咬人的狗，可看着她奴颜媚骨久了，她竟然也不高兴。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柔贵妃总和她说，她身为公主，那么人人就该匍匐在她的脚下，俯首称臣，她也应该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娇纵，可唯有在情爱之上，也得适应求而不得。
“你恨本公主？”灵华公主审视地看着段锦。
段锦捂着脸，轻轻摇了摇头：“殿下能将臣女留在身边，让臣女不至于稀里糊涂嫁个能为父兄带来仕途的夫君，已是救了臣女的一生，臣女感激不尽，岂敢生出怨恨之意。”
“真的是这样吗？”灵华公主轻蔑一笑，低声说了一句，她没等段锦反应过来，她径自朝前走，“秋日微凉，神思困乏，还是早些回宫吧！”
段锦跟在她的身后，心中愈发是琢磨不透了。
灵华公主回宫后，柔贵妃已经在翊凤宫等灵华公主了，她见灵华公主回来，神色怏怏，就知道她是受挫了。
柔贵妃叹了一声：“云水止就真的这般油盐不进？”
灵华公主意兴阑珊，轻轻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没用？本宫将你金尊玉贵的带到这个世上，又让你成了圣上唯一的女儿，天下尊贵之处莫过如此，你却连一个云水止都对付不了。”柔贵妃劈头盖脸的一阵训斥。
她见灵华公主落寞的低着头不说话，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和缓了几分。
“云水止的身后是长公主是云家，若你不能嫁给他，那势必不能让皇后那边的人与他联姻。”柔贵妃目光狭促道。
灵华公主抬眸，她这样受挫，她以为柔贵妃会宽慰她，会鼓励她，会告诉她，从今以后不要喜欢云水止了，京都人才辈出，她定能找一个比云水止更好的夫君。
可柔贵妃字字句句都是训斥，都是在怪她无用。
她低下头：“许是他担心尚公主不利仕途呢？前阵外戚专政，父皇最是忌讳了。”
“若是旁人肯定是忌讳，但云水止，你父皇舍不得折了他的羽翼。”柔贵妃笃定地说道。
她转身对月祷告：“但愿灵华可以得偿所愿，这样，我的修儿才能一步一步走向至尊之位。”
灵华公主陡然抬起头，眸光之中出现了一丝恨意。
三皇子朱修，她的弟弟，柔贵妃的心头肉。
他与她的待遇是天壤之别，人人都是柔贵妃娇惯女儿，对儿子显得严苛。
她不惜反其道为之，将朱修送去应山书院，为朱修搏了一个好名声。
人人都知道，太子的身子骨不好，这背后，必然是充斥着波诡云谲。
可只有她知道，这娇惯的背后是什么，她担下种种恶名，做的每一件事，只有对弟弟有用的，母妃才能真的和颜悦色的对她。
名为公主，可实质上，她比谁都知道，这都是镜花水月的表象。
她的一切，都是要为朱修做贡献的，都要为朱修铺路，这样，才是她母妃的好女儿。
“母妃，弟弟给我来信了，他在应山书院一切都好，过些日子，就要学成回宫了，日后，就能有大儒在宫里给他传道授业了。”灵华公主带着一丝讨好道。
柔贵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悠悠道：“是啊！修儿什么都好，自己也争气，不像你这般不省心。”
“母妃教训得是。”灵华公主低下了头。
柔贵妃意味深长拍了拍她的肩：“早点拿下云水止，别让母妃再为你忧心，母妃也是为了成全你的一片痴心。”
“我知道了。”灵华公主恭顺道。
段锦看着这样的灵华公主，她仿佛掀开了一道朦胧的面纱，她有些悲怆，又有些想笑。
贵为公主又如何，和她的命又有什么分别呢？
终其一生，都要被吃干抹净，剩下的骨头渣子都要为别人做嫁衣。
可即便这样，世人还是要她们顺从，要她们恭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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