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尸斜坐在棺材上，双手撑着身子，发声制止。
黑山一松口吐出根须，它只是变小，却完好无损。扭头淡淡一笑，道：
“没事儿，我有办法！”
“哦，你快些，我撑不了多久！”
她说的是实话，离开化尸池之后，时不时往外吐浊气。
现在没空细问，黑山马上转向第二条根须，含在口中。一条一条处理，面前密密麻麻无数条。
老尸在外不停催，他急得直流汗。除了这个阴铃阳鼓，附近还有不少彩色斑点。
可分身乏术，又不忍放弃，突然之间有了主意。他放出两条断魂丝，意念控制着去缠绕。不管采到的草药完不完整，是根是叶还是花，一顿生拔。
这边运转功法对付根脉，那边苦思定位多劳多得，一时忙得飞起。
进入忘我之境，以至于老尸的话一句没过脑子，随声附和，
“嗯”，“嗯”，“啊”，“啊”……
终于将所有根须统统变小，一回头只见她的灰眼珠溜圆，嘴巴大张，气得浑身都在抖。
目光相接，老尸总算抓住机会，直勾勾盯着他急道：
“你…，你想要死啊！我可不想再陪着你，若是还不走，先放我下去！”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什么…？你…，你…，气死我啦！”
生气归生气，老尸没闲着，吸尸气很卖力。她仿佛只有一件事可做，一边絮叨一边吸。说得越多，吸得越快，吐得也越快。
黑山卡在缝隙中，聚焦在树瘤上，寻个鸡蛋大的凸起，双唇牢牢包住。飞速运转凝气诀，源源不断的木之本源进入天地盘。
一圈一圈又一圈，一遍一遍又一遍，久而久之，树瘤有了变化。
正当他思忖要不要上去啃树干时，那瘤子急剧收缩，连带树干和果实，“嗖”的一下飞入气海。
“啊？成功啦…？累死姑奶奶我啦！”
老尸居然腾地一下站起，看看裂缝，又抬头瞄了瞄石台，道：
“你这倔劲儿还不错！赶快走，我有些吸不动啦！”
“我们不能从那翻过去么？”
黑山望向尸涧峭壁，心中一直有个大大的疑惑。涧内尸气这么重，为什么一定非要从里面走？
“你自己随便，我可管不着，但是我不从那里走！”
老尸当即拒绝，不容置辩。扭转头看向化尸池，道：
“要么你放我下去，自己离开。要么让我去化尸池养一养，再一起冲过去。”
这两个都不是啥好选择，就目前处境而言，绝不能离开她半步。黑山立即惊道：
“什么…？那我怎么办？”
“你…？你要累死我么？嘴都僵啦，估计过不去！”
他稍加思索，拖不是办法，立马跳上棺材往回飞。恳切求道：
“老尸，辛苦一下，我们先回去！”
“你…！吓死我啦！”
刚才起飞太突然，老尸一屁股坐在棺材上，一手搂住他一条大腿。
黑山眼中只有前方，觉得化尸池和尸化池加起来也不算太长，只要保持先前速度，应该可以平安度过。
他好不容易收下阴铃阳鼓，还采有不少本源草药，不想再耽搁分毫时间，疯狂吐风赶路。忽听到斥骂声，
“你这狗东西，别让它敲我的头！”
低头一看好尴尬，但是不能停。黑山往前走不行，后退两步。然而她抱着大腿不松手，屁股跟着挪。实在不好意思，只得道：
“你转到后面去啊！”
“屁话！我要是不怕，用得着你嘛！”
听语速不善，他无可奈何。片刻之后，不忘提醒道：
“老尸，记得吸尸气啊！”
“知道啦，一直在吸。不过这玩意儿很烦人，真想给你一口咬掉！”
黑山身子一颤，不敢接话。心想为什么进入尸化池不让穿衣服呢？除了尸气啥都没有，这一切还不是她搞出来的。
沉寂中，二人飞速向前。堪堪掠过化尸池，他感觉嘴唇紧巴巴的。看向手臂，大吃一惊，尸化比什么时候都严重。
还有将近一半路程，这谁抗得住？情急之下，他一抬手，刚好摸到大光头，求道：
“老尸，别停啊！”
“我尽力啦！嘴巴僵得不行！”
“什么…？”
黑山顿时一怔，接着使出洪荒之力吐出一口风。然而这口风与刚才无异，他变得机械而麻木。
果然这里不是活人能来的地方，即使出去，他将再也不是真正活着的人。
心中一发狠，立即调整方向，准备翻过峭壁，远离尸涧。
“你干什么？找死啊！那边尸气更浓更杂，我布置的！”
老尸连连晃动他的大腿，将棺材前行方向又调了回来。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冷冰冰道：
“好好回味下春梦，那个人是我！”
黑山刹那间醒悟，原来她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会成全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
是因为单纯的心善么？还是因为她布的局，从而心有不忍？那团恶意波澜不惊，显然无所期待。
活着，要真正的活着！黑山绝不放弃，抬手间取出两个玉瓶。
“别动，一，……”
老尸只数到一，他看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画面，心中涌现无数个为什么？
有想过祭出狱门阴锤或是断魂丝，可那双灰色眼睛死死盯着他。再快也快不过严丝合缝，蒙蔽中默默垂下双手。
风不停吹，十分规律而有节奏。黑山脑子依旧一片空白，左右峭壁向后飞快闪退。
片刻之后，他有了感觉，接着又没了感觉。心中生出一丝窃喜，想发力，但嘴巴的频率不变。
这是一段漫长而又煎熬的时光，直到山洞出现在左前方。
棺材即将落地的瞬间，老尸猛地吸了一大口，夺过乾坤袋跳了下去，
“在净池等着我！”
黑山反应也很快，一个前扑就往溪水里面钻。余光中瞥见白花花的身影跑得飞快，然后跌倒在地。
“扑通！”
水花飞溅，他都不敢露头，迅速潜游进入寒潭。抱着泉眼，不时喝上两口。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学习花语的方式，从上搓到下，又从下揉到上。不管究竟有没有用，反正心里面觉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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