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宋枳软早间起身，就听见院内的小厨房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洗漱更衣后，才出了屋子。
“起来了。”
晏骜川端着两碗汤粉出来，放在石桌上，看向宋枳软，“过来用早饭了。”
宋枳软瞧见人，很是惊讶，“这是你自己煮的？”
“不然呢？”
晏骜川抬起眉来，环顾四周，“你这院子里还有第二个俊男吗？”
“我这院子里要是还有第二个俊男，某人可要着急了。”
宋枳软笑出了声，走了过去，瞧汤粉色泽金黄，香味诱人：“嗯，你这手艺怎么突飞猛进了？”
“我说了，我在军营内，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尤其是伙夫，每次见了我，都要教我做菜的。”
晏骜川将筷子递给宋枳软，“你尝尝看。”
宋枳软夹了一筷子汤粉放嘴里，顿时眼神一亮，“好鲜美。”
晏骜川挑了下眉头，“和我玩得最好的伙夫是潭州人，这是潭州本地人，每日早饭都会吃的，
这汤米粉，是潭州的本地特色，原先还没断粮草的时候，伙夫兄弟常给我做着吃的。”
宋枳软赞许地嗯了声，“真好吃，都说潭州美食多，咱们日后也可以去玩玩。”
“老师先前也说了，欢迎咱们去潭州找他。”
晏骜川想了想，“等咱们回京后，事情都安定下来，咱们就去潭州玩。”
李承谨先前教导过晏骜川，后来晏骜川当真过科考上榜，若非康王之事，恐怕他早已入朝为官了。
想来李先生若是知道，晏骜川被逐出京城一事，也会相当失望。
“先等咱们入京。”
宋枳软反握住晏骜川的手，“你暂代刘将军之职，带兵打了胜仗，官家不会无动于衷的。”
“嗯……”
提及刘昆，晏骜川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平声说：“关将军将刘将军的尸体下葬了，
咱们等会儿去看看刘将军，好吗？”
宋枳软闻言点头，随即道：“我想先去买个东西，再去看刘将军。”
晏骜川愣了下，“我陪你一起。”
刘昆的尸首埋在及天山，龙卫大军同南蛮的最后一战，在这儿赢了。
刘昆没了爹娘，亦没成亲，无儿无女，是关赤亲手埋的人。
“关将军说，及天山是宝地，护了临安府百姓这么多年，又保住了龙卫大军这么多人的命。”
晏骜川牵着人，一边爬山，“刘将军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埋在这儿，应当也会心安。”
宋枳软看着人的侧脸，安慰道：“这一战，龙卫大军死伤无数，在及天山上，不知有多少龙卫军的英魂。
有诸多英魂陪伴，刘将军不会孤单的。”
晏骜川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眼宋枳软，扯起唇，“你说得对。”
刘昆的坟就在半山腰，墓碑后，是处僻静幽深的竹林。
宋枳软眺望四周，“山顶的景色更好，为何不将刘将军埋在山顶上。”
晏骜川径直走向墓碑，用袖子将墓碑上被风吹起的黄土擦干净。
“刘将军在世的时候说过，世上许多人爬山，都只想着走到山顶，俯瞰风光，一览众山小，
他说，爬到山顶固然有成就感，可沿途的风景更加美好，
刘将军这人性子温和，也从不喜欢同人争锋，待在这儿，会少些人打扰，
亦有湖光山色，风月无边相随。”
“刘将军心胸宽阔，是我狭隘了。”
宋枳软闻言眉心舒展开来，瞧着晏骜川替墓碑擦完黄土，从肩上背着的包袱中取出蒲团，垫在了墓碑前。
“你不狭隘。”
晏骜川回过身，朝她笑了下，伸出手来，“过来吧。”
宋枳软走过去，跪在蒲团上。
晏骜川从包袱里取出一坛酒，递给宋枳软。
“将军，这是软软给您买的。”
宋枳软接过酒坛子，将封布拆开，继而轻声说：“将军，临安府这些时日以来，受到的重创太大，
故而这酒，的确算不上太好，但已经是临安府目前能买到的最好的酒了。”
“……”
宋枳软看着墓碑，顿了下，“将军，先前你说过，待我和阿川成亲，你要来喝喜酒的，
如今，你来不了，我想着，将酒先给您送过来。”
她拆开酒，倒在墓碑前的黄土上。
“这酒，你先喝着，来日我和阿川成婚，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我和阿川再带更好的酒过来看您。”
一坛酒撒完，宋枳软将酒坛子搁置下来，恭恭敬敬，给墓碑磕了个头。
“将军，多谢您救了阿川，您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不忘。
今生已矣，来世为期；万岁千秋，不销义魄。”
晏骜川侧头，看着女子拜下去，声音跟着哑下来：“将军，先前您说过，想要收我为义子，
我当时虽然没有应下来，但在我心里，您同我的父亲是一样的。”
“今日，儿子给您磕一个，父亲，您一路走好。”
晏骜川磕头下去，哽咽：“谢父亲救命之恩。”
“……”
大风起兮云飞扬。
墓碑后的竹林发出一阵沙沙作响，恍若是有人在回应年轻男女的缅怀追思之心。
风卷尘土，宋枳软的身子尚且没完全恢复，晏骜川不敢让人在山上逗留太久，将人扶起来，打算下山。
却迎面碰上了下山之人。
“大皇子？”
宋枳软瞧见司马忠领着几个随从，从山顶下来。
“宋姑娘。”
司马忠见女子后，拱手低眉，“听闻姑娘为临安府奔波，为龙卫大军斡旋散尽家财，购置兵器，
为楚州百姓治病，尚且人在病中，还送来了粮草，救了临安府百姓，也救了大军，
镇守城池之事，我也听说了，当真是佩服姑娘，五体投地。”
宋枳软连忙福身回礼，“大皇子过誉。”
话音刚落下，她就被人搀扶起来。
“千万别拜我。”
司马忠紧皱眉头，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忧色，“你的病如何了？竟瘦了这样多。”
宋枳软闻言愣了下。
前半句话，司马忠是作为皇子，在感恩宋枳软义举。
后半句的关心，又有些超出了正常朋友的交涉。
“我已经没事了，多谢大皇子关心。”
宋枳软抽回手来，回头看向晏骜川，“今日是陪阿川来祭拜刘将军，大皇子如何来了？”
司马忠感受到掌心内的手臂抽离，动作稍滞，继而恢复了面上微笑，“我刚祭拜完将军，
见及天山恢弘大气，想着这儿是两军交战之地，就领着手底下的人爬上了山。”
“原来如此。”
宋枳软笑：“将军得大皇子拜见，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
晏骜川将两人的对话收入眼底，平声问：“今日的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
司马忠揽住晏骜川的肩膀，“我和关将军这段时日将接手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新上任的知府，是我部下，寒门出身，勤政爱民，为人清正，他已经到临安府了。”
晏骜川知道司马忠想要什么，“既然如此，那你很快就能回京了。”
“是我们。”
司马忠从袖子里取出澄心堂纸张的信件，递给晏骜川，“这是父皇差人送来的，
让我转交给你，你看看吧。”
晏骜川的目光落定在信上，接过将信拆开，朱笔落墨，只有七个字。
宋枳软跟着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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