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鸣确实没有恼怒，反而有些安慰。
他本来一直担心这丫头的性子太过睚眦必报，容易行差踏差。
如今发现对方做人做事都有分寸，自此便不再怀疑其人品。
至于福利院......
有些问题，他确实知晓，究其根本，还是资源有限。
加上那个院长有点贪财，自然需要斤斤计较，比如克扣伙食之类。
不过违法犯罪问题倒是没有。
所以公社这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把这情况对两人如实相告。
顾明月和白仲怀听明白了。
福利院院长贪财，却因为胆子小，不敢太过分，顶多指使孩子多干活少吃饭。
可要是安排别人，短时间之内，谁都无法看清对方是人是鬼，反而不如置若罔闻。
自古以来，关于福利院恶性事件层出不穷。
贩卖孩子都是小事，最怕的还是组织淫、乱活动，那对孩子才是灭顶之灾。
比如后世电影熔炉，拍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没拍出来的呢？难以想象！
顾明月没那个能力去当救世主，她偶尔动一次善心都要权衡利弊。
遑论让她担负起别人的人生，她是万万没有那个本事的。
于是她坦然地对沈一鸣说道“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命，我没能力改变。就像牛娃子，我也只是给予意见，如果他自己不勤快、不争气，我照样爱莫能助。我不是佛，也做不了佛，度不了世人，只能救自己。”
牛娃子在一旁认真道“我一定会努力干活，养好弟弟妹妹。局长，请您帮帮我。”
沈一鸣没藏着掖着，直接对顾明月说道“福利院一般就是收养和送养。收养不建议，你家里有个侄子，而且你未婚，不符合政策；
送养是福利院言明他们无力抚养，由他们亲自开证明，送到他们认可的家庭或地方福利机构，不过这个办法的弊端是，即使签订协议，如果福利院想要找他们，随时可以去；
我个人建议第三个办法。现在国家鼓励各地各村接纳人口，允许居民迁移，只要身份没问题，、迁移地接收、福利院同意放人，办个准迁证明便可以解决一切，前提是，福利院愿意放人。”
顾明月也更满意第三个。
征得牛娃子同意之后，定了迁移，之后便一起坐车前往福利院。
陈旧的铁栏杆，斑驳的墙壁，枯乱的杂草，一切的景象都彰显着福利院的破败。
下车前，顾明月叮嘱牛娃子“一会咱们按计划行事，无论发生什么，你只需要坚决表示不离开，剩下的交给我。还有，我说的话做的事只是演戏，不要胡思乱想，硬往自己身上按。记住没？”
牛娃子乖乖点头“记住了。”
下车后，从地上抓了几把土，在三人身上胡乱甩了甩、擦了擦，保证灰头土脸。
走到大门处，顾明月呼了一口气，蓄足力量，‘哐当’一脚把大门踹开。
大门迅速弹开，撞上墙壁，发出‘嘭’的脆响。
只听顾明月大喝道“人呢，死哪去了？都给老娘滚出来。今天不让你们赔个底朝天，老娘的姓就倒着写。”
从墙角处过来的厨师长看到牛娃子，便想到，今早等他削土豆却一直没影。
害她做饭做晚了，被院长训。
刚要兴师问罪，见到这副场景，立马缩了回去，赶紧掉头跑向院长室。
“院长，院长，大事不好了。”
福利院院长姓章，名娟，她正在算计怎么再从院里支出上抠点钱到自己兜里。
这时听到厨师长大喊大叫的声音。
不胜其烦地念叨“这个老姨，就喜欢一惊一乍，做饭做饭不行，干活干活不行，要不是看在他们家送菜不用掏钱，高低给她开了。”
厨师长姓章，名红梅，和院长是表亲。
不一会，就见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道“娟子，不好了，有人打上门了。”
刚想提醒老姨在院里喊她院长，听到这话，皱眉道“什么打上门？”
章红梅夸张地说道“哎呦，你别问了，快出去看看吧，人家说要拆了咱们这，我看牛娃子也在，说不准是他闯了什么大祸。我就说他天天和混混整一块不能学好，早知道连睡觉的地方都不给他留。”
章娟腹诽道：平时让牛娃子干活的时候，没见你嫌弃。
不过牛娃子不是带二妞看病去了吗......
她不是不知道二妞病的严重，之所以谎称出去，就是知道对方认识有钱老太太，相信对方这么看重牛娃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那一条胡同的人条件都好，指头缝里漏出点也够看病的。
至于牛娃子，炒菜、打扫卫生、帮着照顾院里孩子……样样都拿手，还不用院里供饭，只晚上回来睡觉。
这样的干活好手，她怎么可能撵走。
老姨真是目光短线。
见她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章娟决定亲自出去看一看。
没等她出去，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你们俩哪个是院长？”
章红梅赶紧躲到角落……
看着场中那个穿着列宁装的中年女人。
顾明月不等她说话，便抓着牛娃子的衣领质问“好啊，我就说你小子撒谎，你不说院长不在嘛，这是谁，鬼吗？还是见不得人啊？”
章娟脸色不好看，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可她并不认识这人，于是压着火气问道“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确实是出去开会刚回来。”
顾明月把手边的牛娃子推到前面，趾高气昂地说道“行啊，今儿个，咱就好好说说。你们福利院的孩子是没政府养还是没人管？怎么生个病还在大街上拦车。你知道我伯伯的车多贵吗？你知道我的脸多重要吗？你知道我这一身衣服多少钱吗？
现在，车子被划了，我的脸也磕青了，还有我这衣服，你们院里的孩子抓着我的衣服求我救救他妹妹，我有洁癖，埋汰的衣服从来不穿，来吧，咱们好好算一算账，你们准备公了还是私了？”
章娟没想到牛娃子会去求陌生人，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没去找你那个婆婆？”
顾明月暗自挑眉，呵！这院长，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跟白仲怀对视一眼，他也反应过来，脸色微沉，这是把他们那当羊毛薅了。
牛娃子还小，没太懂，只以为院长在怪罪，闷声回道“婆婆被他儿子接走了。”
章娟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地对顾明月问道“不知你说的公了和私了是怎么回事？”
“公了，就是报公安、报公社，把你们福利院的事情报告给广大群众，让人民来审判。私了，就是赔偿我所有损失，包括修车、买衣服、垫付的医药费，还有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潜在内伤费。”
章娟赶紧说道“等等，等等，误工费，我理解，那个什么损失费还有潜在伤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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