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这么说，也这么做了，他同难民营中数人说出自己和阿哥的想法。
众人沉默下来。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和阿哥很怂，怕死啊？”小六低下头，自嘲笑道。
这时烟烟上前道：“怎么会呢？小六不要这般想。”
“顾将军他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阿婆回来那么大的事，我们怎会一点不知呢！”烟烟眉眼弯弯的，好生温柔。
“你说要离开了，我能理解的。”
“可是我不走了，我太累了！”烟烟话罢，低眸看向身下的孩子。
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心中暗言道：“抱歉啊璟戚哥哥，烟烟似乎护不住孩子们长大了！”
众人也纷纷说道：“不走了，走不动了！”
众音杂糅在一起，但大意都是不愿离开。
他们一行人老的老，少的少，若是真要和他们一同离开，怕是要耽误他们啊！
小六和阿哥看着众人，泪眼婆娑，众人也是泪眼猩猩。
可天道不测。
计划前几日，阿婆突然提出想要进一趟京都城。
小六听了阿婆这一决定，当即便拒绝了。
“阿婆，你现还病着身子，不宜多动！”小六本想等阿婆身子好些了，再离开。
阿婆似乎早知小六会拒绝自己，她并未再说话，而是目光紧紧盯着小六。
小六本就因为心中计划心虚，如今阿婆盯着他，他心中更是焦急。
但他还是没有松口。
直至听到榻上传来的阵阵叹息声。
“阿婆我啊，一生最是向往京都城，如今要离开了，最后一个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哎！”
“我这一生真是苦啊！”小六听着听着越是不对劲，他微皱眉看向阿婆。
阿婆也看向他，小六轻声问道：“阿婆，你话中是何意？”
阿婆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也显现出来，阿婆年轻时就是美人胚子，可战后几经周折，她老得愈发快了。
“阿婆这一生可不是白活的，阅人无数，你们心中那些小九九，阿婆心中清楚。”阿婆柔声道。
小六听到阿婆的话，陷入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道：“阿婆愿意……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离开……总归是有希望的！”
阿婆朝小六露出一抹笑容，她轻声回应道：“阿婆答应你们！”
林钦知晓他兄弟二人待自己真诚，是极好的，反正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再来几年又如何呢？
话罢，阿婆又说：“但我想再入京都城看看，这次不再与往常一样，只是想最后见见曾经向往的地方。”
她当初为何进京，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罢了，她不听任何人劝，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她总认为自己身子还壮实，不需要他人养着。
林钦觉得自己很倔，可是她又想，若是她不是这副性子，怕是活不到现在罢！
她的目光炯炯，小六感受到阿婆的目光，他也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小六只得道：“阿婆，那您再答应小六一件事？”
阿婆眉眼中尽显温柔，她道：“何事？”
“这次进京过后，阿婆养好身子，便随我和阿哥离开，可好？”
“好！”阿婆笑着看向小六，点头应下了。
那日进京，阳光正好。
阿婆穿上她最喜欢的衣裳，她这次不再低着身子游荡在偌大的京都城。
小六和阿哥一人扶着阿婆一侧，三人逛遍阿婆想去的地方。
突然，阿婆停下脚步，小六和阿哥也停下步子，低头看向阿婆。
阿婆嘴角微微上扬，她道：“阿婆想去看看将军府！”
小六二人沉默不过一瞬，下一刻便笑着回应阿婆。
“好，阿婆想去，那便去！”
可还未走到将军府，远远望去，将军府大门尽是烂菜叶。
“今非昔比啊，你们说顾将军为何要降啊？”一老人摇头，眼中尽是惋惜与悲哀。
一切都变了！
他无权无势，看着众人倒，冲将军府丢烂菜叶，他无力阻拦。
一旁有人听到他的话，开口应道：“怕死吧！还能是何？”
他话中带刺，语气尽显嘲讽。
老人摇头哭笑，并未接过话。
将军府前的遭遇，朝中无人管吗？有，当然有，可怎么挡得住数数百姓呢？
阿婆看着如今的局面，正要上前阻拦，小六觉察不对，正要拦住阿婆。
可阿婆动作极快，推开人群，她步子大迈，但却走得不稳定。
小六和阿哥正要上前，可人群被阿婆推开，怨言四起，有人拦住二人，他们被人群围住，不能及时拦住阿婆。
林钦走到要丢菜叶的人身侧，抓住那人的手，阿婆质问道：“你们当真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她心中痛啊，她的一生深受战争蹉跎，何尝不明白战乱的苦难？京都城远远未曾受到战争的迫害。
他们是不会深感那些为国为民而战的人有多么美好。
那人甩开阿婆的手，语气不友好道：“关你什么事，臭乞丐！”
他嗤笑一声，道：“我不仅丢菜叶，我还诅咒那顾青煜呢！”
阿婆受不住他话中的嘲讽，与他争执不下，那人不愿与她争论，伸手劲一大，阿婆没站稳，竟然摔倒在地。
小六和阿哥见状，管不了那么多，加大力气，推开人们，而众人见状，觉不妥，也纷纷让开身位。
小六阿哥急忙上前扶起阿婆。
小六看阿婆情况，下一瞬他扯过那人衣领，怒目圆睁看着推倒阿婆的人。
“你怎么敢推她？”小六眼中含着泪，那人也说不出话来，他本意也不想发生这事。
阿婆身子本就不好，如今重重摔倒在地，小六不敢想。
小六阿哥喊住小六，他道：“小六，快把阿婆送去医馆。”
“先……先别管他了。”
小六回过神来，他松开那人衣领，蹲下身扶起阿婆。
霎时，他抬眼看向那人，狠狠开口道：“阿婆要是有何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愣愣站在原地。
阿婆嘴里喃喃还在说着。
“顾将军是好人，是好人，他定是有苦衷的，不能误会了他啊！”
阿婆心好，她颠簸一生，顾青煜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地方，他是好人。
如今却被众人唾弃，阿婆心里好苦。
众人听清阿婆的话，都保持了沉默。
直到小六和阿哥带着阿婆离开，众人才纷纷开口。
有人叹息，但也有人嘲讽。
正常的，不是吗？人性是世间最难看懂的东西。
尽管上一刻，秦府上下为他们拼尽一切，下一刻，他们也能做到贬低，把他视为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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