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扑腾扑腾猛烈颤动，忽然像只气球膨胀，扩大，就在莫晗以为它即将爆破的时候，又如被拉伸到极致的弹簧猛地收缩。
反弹发生在一瞬间，家具在剧烈的压迫下，痛苦得破碎、分解，最后变成了游离的线条。
莫晗把刀插在地板上才稳住身体，直到现在，陆憬都没有露面，她咬了咬牙，用师父传授的方法，喊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这是你的家，难道你要毁了它？”
侵蚀停住了。
莫晗心头一喜，再接再厉，“我是你未来的同门，校友，值得信任，你出来，我们去外面讲话，外面可精彩了。”
小五不在，她只能参考原先的世界观解决问题，姑且把他当成那种会分身的魔，先找出其真身，不然怎么打都是白费功夫。
空气沉寂了片刻，直到头顶传来貌似情绪稳定的声音。
“可是我们都出不去了。”
莫晗立即抬头，看清对方后，头皮麻了半边。脸和声音一样，都相当陌生。
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形态。
客厅天花板中心处开着一张线条勾勒的脸，皮肉组织是半透明状态。
莫晗透过这张脸可以看到后面接天连地的线条，宛如拖在头颅后的长发，不知从何处伸来的红线绿线不断融入其中，如同四通八达的河流交织缠绕着，最终在终点的位置渐变成银黄。
锁定的主线重新出现在脑域感知范围。
原来从一开始，她锁定的目标就是这张脸的分支。
莫晗皱眉，敌人无法理解。
检录处的那只才是她熟悉的魔形态，眼前这种…见都没见过。
人脸有五官的线条，说话却不用张口，莫晗听到一声叹息，接着它重复了一遍，“我们都出不去了。”
意思是今天她必须死在这里？
收起震惊，莫晗死也要死个明白，“你到底是谁？是陆憬吗？”
“是呀，怎么不是呢？”
脸依旧面无表情，莫晗只能从声音里听出来戏谑和几分不确定。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晗扫了眼四壁也没有的家，“外面是我的幻觉还是…”
对方跳过了第一个问题，“这栋楼都被我融合了，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扩大规模。”
“脸”说这句话的时候，构成它的线条沸腾起来，它便又说：“还是不了。”线条们只得偃旗息鼓。
于是莫晗明白了，“脸”就像是这些线条的大脑，连在上面的线条要受它的意识管控。
脸没有直接攻击她，语气温和，“我很奇怪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幻觉呢？”
莫晗往外看去，回答简单干脆：“因为很离谱。”
目前看来，暂时死不了，这至少是个情绪稳定的魔。
声音笑了，说：“这个世界离谱的地方太多了，比如被我融合的这栋楼，只有我一个人住哦。”
“还有你目之所及的地方，不觉得一直朦朦胧胧吗？”
路星晴消失后不久，外面就看不清了，就像蒙了一层冷玻璃，雾气晕在上面，这也是莫晗一直怀疑身处幻境的原因之一。
“你知道为什么？”
“本来我不知道，你受伤后我就知道了。”
莫晗下意识搓了搓手臂，“愿闻其详。”
“脸”怅惘一叹，“因为我很危险，所以被制裁了。”
听语气很难接受的样子。
你光这形态就不像安全的好东西啊…
莫晗更难以接受，“我怎么相信你是陆憬？”
“昨晚我为了款待你，做了三菜一汤，饭后我们还打了游戏，对了，那个游戏我后面打通关了…”
“脸”看起来和声音一样无所谓，却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通关后有个神说现在我已经从炮灰地狱升级到人间炼狱，然后让我去买下一款游戏。”声音忽然懊丧起来，“我本来想今天就去买的。”
“昨晚…你还记得？”
谈到这里，莫晗来时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一半。
“当然记得啊，我从来没有记得某一天像昨天那么清晰。”
声音顿了顿，接着道：“你离开后不久，换给你的那套校服自己回来了…”
“好吧，我知道了。后面的话还是别说的好。”
“为什么呢？”声音不解。
莫晗犹豫道：“你知道这里…你知道…它是……”
说这里是书又能如何？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还可能恶化事态。
她最终还是听从系统和路星晴的劝告，讳莫如深，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得知殷老师死，心情不好，所以变成了这样？”
“脸”沉默了好一会，反问道：“大叔死了吗？”
莫晗抿唇，是她多嘴了，“如果不是他的缘故，你为什么会…？”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化魔，即便这个“陆憬”和她认知的魔差别很大，也该有个变异原因。
声音娓娓道来，“今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这个房子突然要吞噬我，然后…我就想起来很多事，但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陆憬”仿佛陷入回忆中，“脸”有些扭曲，长长的“头发”不受控制，飞舞甩荡。
“我记不清楚…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莫晗生怕它暴躁起来，避开戳刺的线索，拉回注意力，“你前面说过，是你吞噬了这里。”
“啊…是这样吗？”
炸起的长发如鱼鳃翕合，垂顺下来，“那是因为我是最后的赢家呀。”
“陆憬”似乎理顺了头绪，声音飞扬起来，“小妹妹，反正我们都出不去，还是坐下来聊聊天吧，说不定一会就有正义使者来消灭我了。”
很有苦中作乐的精神。
没错，人魔势不两立，想到“陆憬”总归逃不了一死，莫晗有点不舒服。
“你也许是感染了病毒，既然是病肯定有治疗的办法，不要太担心。”
也很有苦中作乐的精神。
声音乐呵呵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想治疗。”
“那怎么行。”
还要劝他不要放弃，这时有一绿一红两线条落到面前，在半空中左右交替着快速编织成一把金银交椅，光芒闪烁，砰一声落地。
莫晗惊奇得瞪大眼睛，把座椅提到手里掂量了一下。是真家伙。
劝解的话立刻变成惊叹，“这…这难道是魔法吗？”
“哈哈哈，对，就是魔法。”
声音愉快大笑，对现在的自己十分满意，“这种能力只有传说中的神才有，这样的我简直太棒了！”
坐到椅子上，莫晗心中感叹不止，听到“陆憬”的发言，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神长什么样，但肯定不长这样。”
“我现在很丑吗？”
让莫晗评判美丑，起码要先有个人形，她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好说。”
就是不好看的意思。
声音萎靡下来，“小妹妹，你不想叫我哥哥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治好你。”
“为什么要治疗呢？”
莫晗沉默良久，“不治疗的话就不是人了。”
声音歇了片刻，忽道：“你想要陪不是人的哥哥去流浪吗？”
话题跳太快，莫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要带我出去周游世界，不会是哄小孩的吧？”线条卷起不平静的浪涛。
周游世界…那不就是浪迹天涯？莫晗确认没说过这种话，不过她很识时务，豪气干云道：“你想去哪里，我肯定陪。”
水波荡荡悠悠起来，“还没想好来着…不过我想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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