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陆渊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龙龙正坐在沙发上，开心地玩着玩具。
看到陆渊回来，龙龙立刻扔下手里的玩具，迈着小短腿朝他跑了过来。
“表哥，你回来啦！”龙龙一把抱住陆渊的腿，仰起头，笑得天真烂漫。
陆渊看着龙龙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更加难受了。
他蹲下身，抱起龙龙，强颜欢笑地说道：“龙龙今天乖不乖啊？”
“乖！龙龙今天很乖！”龙龙搂着陆渊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陆渊抱着龙龙，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龙龙解释，他的姑姑和姑父，为什么要被批斗下放。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龙龙解释，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黑暗。
晚上，等龙龙睡着之后，陆渊才把姑姑和姑父的事情告诉了姜早。
姜早听完，也震惊不已。
姑父暂时没有办法搞出来，但姑姑……
“陆渊，你说姑姑……”姜早秀眉微蹙，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陆渊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我爸已经尽力劝过姑姑了，可是她坚持要跟我姑父一起走，谁也劝不动。”
“可是猫儿岛那种地方，条件艰苦，生活困难，姑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苦？”姜早的眼眶微微泛红，心疼姑姑。
“我爸说他已经托了关系，让他们一路上尽量照顾一下姑姑、姑父，至少不要让他们吃苦受罪。”陆渊低声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姜早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
“什么想法？”陆渊好奇地看向她。
“姑父他们不是要路过青空岛吗？到时候，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姑姑留下来。”姜早压低声音，凑到陆渊耳边说道。
陆渊有些犹豫：“可是，这样能行吗？姑姑她……”
“放心吧，我有办法。”姜早自信地笑了笑。
陆渊看着姜早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决定陪她一试。
几天后，运送下放人员的船只终于抵达了青空岛。
码头上，人头攒动，气氛压抑而沉闷。
姜早和陆渊带着忐忑的心情，早早地来到了码头，焦急地等待着轮船的停靠。
很快，轮船轰鸣着停到了码头，有不少人带着行李下船，也有人提着行李上船。
而像姜早和陆渊这样的，一般都是上船去帮人搬行李的。
陆渊一上船，立刻就前往了底舱。
被下放的人都在那里。
底舱的环境自然没有他们之前的二等舱环境好，不仅光线昏暗，人和行李都窝在一块，空气更是糟糕，各种难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姜早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差点吐出来。
陆渊忙让她在一边等着，自己去跟管理下放的人交涉。
没一会，陆渊和姑姑就一人一边地扶着姑父出来了。
姜早赶紧迎了上去：“姑姑、姑父，你们怎么样了？”
跟他们离开的时候相比，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姑姑和姑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无比憔悴，神情疲惫而落寞。
尤其是姑父，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现在都有一些白发了，身上更是带着一些伤，连颧骨都还有些淤青，显然是在批斗的时候被人砸的。
姜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陆敏看到姜早，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又被一抹苦涩所取代。
“小早，你怎么也来了？”陆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爸说你怀孕了，就不要到处乱跑，小心点身体。”
“姑姑，您和姑父受苦了。”姜早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张彦拍了拍姜早的肩膀，安慰道：“小早，别担心，我们没事。”
他看着陆敏，语气里满是愧疚：“只是苦了你们姑姑，非要跟着我一起来……”
陆敏的眼睛有些湿润：“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去受苦……”
“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明明都已经离婚了，”张彦的嘴唇都在颤抖，“你要跟着我，也会被批斗……你的身体也不好，怎么受得住！”
陆渊满眼担忧地看着陆敏：“是啊，姑姑，所以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青空岛吧！”
“那我怎么放心你们姑父一个人，他还、他还……”陆敏几乎要痛哭出声，不过怕被别人看到举报，又强忍了下来。
她想到之前张彦被那些人从家里拖出去的场景，想到张彦被挂着牌子批斗，被迫大声念自己的罪状，被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用石头砸……
她怎么能让张彦一个人面对……
姜早却是握住了陆敏的手：“姑姑，前两天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我胎像不稳，需要人照顾……你也知道我的情况，陆渊的妈妈也早早地就去世了……”
她一脸渴求地看着陆敏：“本来我之前就想要厚着脸皮让你来岛上照顾我的……”
听到她这么说，陆敏不由得有些迟疑了。
陆渊也趁机开口：““姑姑，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小早的两个妈妈有也等于没有……所以你就留在青空岛照顾小早和龙龙，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想办法把姑父也接过来的。”
姜早趁热打铁：“姑姑，你都不知道，龙龙每天晚上想你想到哭，都睡不好……”
陆敏的表情更加犹豫了。
“姑姑，您就留下来照顾我吧，我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怀孕，医生还说我胎像不稳……”姜早拉着陆敏的手，撒娇道，“而且龙龙他也需要人照顾啊，我怀孕了照顾不来。”
陆敏看着姜早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软了。
张彦也轻轻拍了拍陆敏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坚定：“阿敏，听小早的，留在这里，别跟着我吃苦。”
陆敏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却还是倔强地不肯答应。
陆渊的语气却是坚定了几分：“姑姑，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姑父转到青空岛来，到时候在军区附近的村子里下放的话，我们也能就近照顾，姑姑你也能放心一些。”
陆敏终于点了点头，泪水却忍不住滑落下来：“好，那我就先跟你们回去。”
终于说动了陆敏，姜早和陆渊都长舒了一口气。
船上也不能呆太久，张彦到下放的地方之后还要被搜身，所以姜早他们也不能给他带什么东西。
三人依依不舍地跟张彦道了别，下了船。
张彦也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陆敏，现在陆敏不再一直跟着他，也不会被他牵连，有陆渊和姜早的照顾，还有龙龙陪在她身边，他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姜早把正在罗大婶家里玩耍的龙龙叫了回来。
龙龙本来还想要询问姜早有什么事，可是一进门，看到陆敏，他愣了愣，立刻兴奋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你是来看我的吗？爸爸呢？爸爸怎么没来？”
陆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酸涩难忍，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龙龙的头，柔声说道：“龙龙乖，妈妈是来照顾你表嫂的。”
龙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兴奋地说道：“妈妈，我快要当叔叔了！表嫂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陆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一把抱住龙龙，哽咽着说道：“龙龙，妈妈好想你……”
龙龙感觉到陆敏的情绪不对，也收起了笑容，乖乖地靠在她的怀里，用稚嫩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在安慰她。
等到陆渊把龙龙叫出去帮忙挖地，陆敏才抱着姜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她把这些日子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担忧、害怕，一股脑地都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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