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盐碱地里会含有一定量的天然碱。
纪永灵记得后世爷爷讲过去的事，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多挣几块钱，和村里的小伙子一起去离家很远的地方，拉“口碱”回来卖。
那个“口碱”其实就是当地盐碱地周围的天然碱池。冬天严寒，碱池子会上冻，冰面上就会泛起一层白花花的东西，当地人把这些白色的东西刮下来卖，就是碱。
纪永灵想，纪水桃婆家一带都是盐碱地，可能会寻到这种类似的碱池。
她和纸坊掌柜说好，让纸坊掌柜先购买一车熟石灰，送去牛家庄，等她从纪水桃家回来后，纸坊就正式开工。
去纪水桃家的路途虽然有些遥远，但是这一趟收获倒是不少。
纪永灵和纪满川不辞辛苦，赶着骡车跑了两日，才到纪水桃家。
纪水桃没想到会有娘家人来她家这地儿，更没想到上门的会是纪永灵和纪满川。
纪水桃一家人虽然日子穷苦，但为人热情好客，又是忙着磨面蒸馍，又是借鸡蛋炒菜。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纪永灵父女俩。
纪永灵和纪满川也不是白吃白喝，白占便宜之人。这次他们过来的时候，也给纪水桃的公婆和娃娃都带了礼当，所以两人毫不心理负担的在纪水桃家好吃好喝。
原本纪永灵以为这次过来要找很久才能找到理想的碱池。没想到，她一说此行目的，纪水桃的男人立刻说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纪水桃婆家这个地方虽然也是隶属庆州府，但可能是因为靠近北边的缘故，塬上的平地几乎没有，都是山地沟地，加上气候干燥，风沙又大，一般的植被比较难成活。
况且这些年，这里的土地返碱不断加重，所以入目一片荒凉。
即使这个季节，牛家庄都已经是青绿一片了，这边沟里的植被却还是有些光秃秃，干巴巴的样子。地里的庄稼也是稀稀拉拉，一副瘦弱不堪、营养不良的样子。
好在纪水桃家种的蓖麻倒是长势良好，茂密一片，犹如荒漠里的一块绿洲。
纪永灵再次对纪水桃承诺，秋天收获的蓖麻籽她都会收。而且从明年起，蓖麻秆她也会收。她让纪水桃和村里人以后可以考虑在这一带多种些蓖麻。
几人来到了一片地势比较低洼的荒地。
这片洼地可能因为碱分比较大的缘故，并没有耕种庄稼，而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但是走近一看，在草丛和土块的缝隙间，隐隐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结晶。
纪永灵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刮起一点白色的物质，放在手心仔细观察，又放在舌尖轻轻一舔，一股苦涩的咸味立刻在她口中散开。
她心中一喜，这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想要的纯碱。
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她需要的是大量的纯碱来制作纸张。
纪永灵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这片盐碱地里的碱尽可能多地收集起来。
纪水桃男人原本以为纪满川是话事人，带纪永灵这个娃娃出来只是为走亲戚，让娃娃长见识。他还想着，自己这个大舅哥挺宠女娃的。
没想到过来这盐碱地的一路，他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娃娃才是主事人。
他见纪永灵先是确认了地里的白霜，又四处张望，便问道：“永灵，这白霜得是是你要的碱吗？这东西苦滴很，牲口都不过来这儿吃草，连这儿长得蒿子草都是苦巴巴的。这一片地如今干咧，长得是草，夏里天雨水多的时候，这儿能蓄上雨水，就是你说的那种天然的碱池子。”
纪永灵点点头，说：“是的，姑父。这确实是我要的碱，不过这些碱的纯度并不高，还得把碱从土里提炼出来，提纯后才能用。而且，我要的碱量不会少，以后你们有的忙咧。”
纪水桃男人憨厚一笑，说：“你说咋弄，姑父给你弄就是，保管你回去的时候能拉上一车。我们这儿旁的没有，就是这返碱的土疙瘩，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像这种能蓄水的碱池子，不止这一处，旁的地方也有不少哩。”
纪永灵想了想，既然他们造纸需要纯碱，而纪水桃家这里刚好有这么多碱土，那她何不将提纯纯碱的过程教给纪水桃男人，也好让这里的村民有份收入。正好也是合理利用资源。
纪永灵打定主意，说：“姑父，咱先拿镢头、铁锨挖些这带白霜的土疙瘩回去，我给你教一教咋提纯这土里的碱。提纯以后的碱，叫纯碱，可是大有用处的，以后我会长期和你买的。”
“啥？你……要买？买这……这……土碱？”纪水桃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问道。
纪满川拍拍纪水桃男人的肩膀，笑笑说：“你放心，这土碱疙瘩，你好好跟上我这娃娃学一学咋个提纯哩，这提纯后得下的纯碱我们肯定是会买的。
永灵她二伯在县里纸坊当大师傅着哩，还是永灵推举去的，所以永灵说要用这碱疙瘩，就一定会用的。这些纯碱拉回去都送去纸坊造纸咧。”
纪水桃男人看看纪满川，又看看纪永灵，咽了咽喉咙里的唾沫。
他刚刚听到了啥？永灵她二伯去县里纸坊当大师傅，还是永灵推举去的？
这，这，这，他真的没有听错？
永灵这娃，他听自家婆娘说过，也就是个十二三岁吧？
虽说个子长得高，看起来像有十六七。但是，即便个子高，年纪有十六七又如何？还不照样是个娃娃！人家纸坊铺子为啥要听她一个娃娃的？
既然纸坊铺子都能听她的，那想必这娃娃一定有啥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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