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台辅与灵帝彻夜长谈后，总算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白虎官舍，他即刻命令侍从关门退下，只留了玲珑和璟云继续谈话。
“长话短说，一个时辰后，我要返回西凉一趟，三日后再进京。”
“为何如此匆忙？是……条件谈妥了？”
玲珑有些讶异。
“三日后，灵帝会诏告天下，猎场行刺乃是潜伏多年的西域逆贼策划，利用幻剂迷惑穆遥所致。主犯穆彰将在下月十五被处以极刑，白虎灵族监察失责，罚黄金八千两。此外……”面色苍白的穆台辅停顿片刻，用茶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沉声道，“需向灵帝呈交白虎之爪，以示忠诚不二。”
玲珑沉默地在心中哀悼片刻，恭敬问道。
“老爷，不能将白虎之爪交出去。”
“此话怎讲？”
玲珑把有关金甲虫，以及轮回永生的假说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
但穆台辅并未流露出丝毫惊奇或不可置信的目光，只是依旧神色凝重，静静地听玲珑把话说完。
“白虎之爪恐怕就是轮回的信物，是达成永生的重要条件之一。之前我对铭文中提到的‘信物’二字始终困惑不解，但既然白虎之爪是灵帝有意索求的宝物，我们就绝对不能轻易满足。”
玲珑还要展开细说，穆台辅却轻轻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你们之前的种种经历，我已从武姬娘娘那里略知一二，无需再述。”
显然，武姬娘娘所布下的情报网里，穆台辅也是其中一环。
“那么……您相信了轮回一说？”
玲珑试探性地问道。
穆台辅缓缓摇头。
“我从不相信那些没有确凿证据支持，仅凭臆测和推理得出的结论。至于是否要呈上白虎之爪，我自有考量。”
玲珑与璟云互换了眼神，决定继续劝谏。
“不能再被陆长义牵着鼻子走了。”
“台辅大人若有其他想法，兰亚国的长公主尚在辰阳，应当也能出一份力……”
穆台辅闻言颦眉不已，骤然拔高声调，整张面孔因怒气而涨得朱红。
“休得胡闹！我与灵帝打交道的时间比你们的年龄还长，怎会不晓得他言行背后藏着企图？但凡有更好的选择，我会做出如此让步？高高在上的那位若想要做永世的帝王，又与此时此刻的白虎灵族何干？！就让他为强所戮，去下一世权御天下吧！”
“可是……”
“别再说了。你俩留在辰阳时，切勿轻举妄动！”
***
“陛下，武姬娘娘求见。”
御书房外，宫人怯怯禀报。
“备茶。”
“是。”
两人对坐在青玉茶台前。
今日，武姬娘娘并未如往常般身着男装，而是换上了一袭绣有朱雀衔枝图案的华丽朝裙，金钗玉珥，罗绮满身。
“阿武这是怎么了，打扮得如此隆重来见寡人，是有什么喜事吗？”
武姬娘娘并未回应陆长义的戏谑问话，冰刃般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表情冷峻异常。
陆长义感受到那两道如黑曜石般深邃的光芒直射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潮，手中的茶盏颤抖着晃出涟漪。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那道只牢牢落在他身上、专注而深邃的目光。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陆长义迫不及待地探身向前，渴望从那双黑瞳中窥见自己的倒影……
“唰——”
忽然一道白光飞过。
武姬娘娘迅速拔下珠钗，在那一瞬间，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从珠钗中弹射而出，直指陆长义的咽喉。
那一刻，陆长义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闪避，而他的脑海中却同时浮现出记忆中熟悉的画面——第一世那名玄武刺客，与她手中好似银针般细长的暗器。
“阿武！”
陆长义的脖颈左侧被浅浅划开一道血痕，但未伤及经脉要害。
武姬娘娘见状，快速跃步上前，毫不留情地用力发起第二次挥刺。
陆长义伸手推挡开，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勾拉住武姬娘娘的衣带。
两种力量的对抗之下，朱雀朝袍宛如一抹沉入地平线的晚霞，衣摆飞旋着飘扬落地，玉佩和珠饰随之四散飞溅，发出一连串哗啦啦的声响，如同细碎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
“陆长义，你的命，必须由我来终结。”
尽管此刻的武姬娘娘身上仅覆着素色中衣，她却没有表露出丁点的惊慌与怯意，她轻轻抖落衣袖，面不改色地继续向陆长义逼近。
“阿武想要太阳纺的纱、月光织的衣，寡人都愿意给，但唯独寡人的命绝无可能！”
陆长义绝非等闲之辈，在武姬娘娘的第三次挥刺尚未触及自己的身体之前，他已如同猎豹般矫健而精准地翻身反制，手掌如铁钳，死死扣住了武姬娘娘的手腕。
珠钗暗器应声落地。
“唔嗯……！放开我！”
武姬娘娘被推倒在茶台上，狠狠瞪着陆长义。
“阿武，你的手段越来越出乎意料了。”陆长义兴奋地俯身看她，“告诉我，这武器从何而来！”
“是你永远想不到的人。”
武姬娘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明白武姬娘娘的决意之后，精通机关的玄武壬小婉耗费了整整一昼夜，精心打造出这支珠钗暗器，并严肃地告诫武姬娘娘，敌人放松警惕的时机转瞬即逝，务必要瞄准敌人的咽喉，力求一击必杀。
然而连挥两次都被躲开，武姬娘娘便意识到，胜负已定。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向陆长义透露任何额外的信息。
陆长义的手掌力道收紧。
武姬娘娘的眼里闪过一瞬的痛意，但仍紧紧咬住嘴唇，恶狠狠地嗤着上方的狂妄之徒。
御书房外的亲军听见异响，持兵器冲了进来。却见灵帝将衣衫脱落的先灵妃摁在茶台上，两人的脸孔如此贴近。众人只好愣在原地，等待灵帝发落。
“将她软禁在元霜殿。”
那个他俩初次相遇的地方。
“是！”
“严加看管，绝不可亏待！”
陆长义从武姬娘娘的身上下来，抹了一把受伤的脖颈，厉声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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