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杜欣华火急火燎地接来了村里的丁医生。丁医生神色匆匆地放下药箱，几步便跨到了杜永仁的身旁。他蹲下身子，双手仔细地在杜永仁的左小腿上摸索按压，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杜永仁啊！你这小腿的骨折情况可不乐观，相当严重！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你肯定在受伤后挪动了位置，致使骨折的部位已经严重错位，而且还有不少碎骨。以我现有的医术水平，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我现在只能先给你用夹板固定住，但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必须尽快到市医院去做手术才行。要是不做手术，这些碎骨没办法复位，等到以后骨头长好了，你的腿也会落下残疾，走路的时候肯定会一瘸一拐的，这对你以后的生活影响太大了！”丁医生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
杜永仁一听要做手术，脸上顿时露出了紧张与担忧的神色，他着急地问道：“丁医生！这手术能不能不做啊？去市里做一次手术，那得花不少钱吧？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经济上实在是有些困难啊。”
丁医生看着杜永仁，神色认真而严肃：“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是如果不做手术，这些碎骨就没法复位，哪怕后续腿骨愈合了，正常行走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至于费用方面，去市里面做手术的话，各项费用加起来，估计全部花下来大概需要几百到 1000 左右，这还得看具体的手术情况和住院时长。不过这病可不能拖，得赶紧想办法去治啊。”
“什么？几百到 1000 元？我的天呐！要这么多钱！”杜永仁原本就沧桑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与无奈，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他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说道，“丁医生！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老百姓这些年都是大集体，一年到头根本没有多少收入，现在责任田刚到户，手里还没有见到收成呢，而且就算以后比大集体的收入高那么一点，可是刨去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手里估计也攒下不了多少钱啊？就为了治我这条腿，让家里背负上沉重的债务，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不划算，真的不划算。丁医生，您就行行好，还是用夹板给我固定一下吧，再给我开点药吃吃，能缓解些疼痛就行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瘸了就瘸了吧，也不指望能完全好了。”听到丁医生报出的治疗费用，杜永仁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去市医院做手术这个在他看来遥不可及的决定。
秦惠英在一旁听着杜永仁的话，心急如焚，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几步跨到杜永仁身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地说道：“永仁！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还是听丁医生的吧！咱们去市里做手术！这腿要是治好了，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健健康康地走路干活。你想想，要是你的腿瘸了，以后家里这一大摊子的事儿，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水田旱地都要耕种，家里养的牲口要照料，还有那些柴米油盐的琐碎家务，哪样不得有人去做？我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
杜永仁看着秦惠英焦急的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心酸。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惠英啊！我又何尝不想去做手术呢？我也盼着能快点好起来。可是你看看咱们这个家的情况，咱们能到哪里去凑齐这么多钱呢？就算咱们拉下脸去跟亲戚朋友借，可这也不是个小数目啊，人家也都不容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能力把钱还给人家呢？家里两个孩子读书，处处都要用钱。欣怡下半年也该上学了，咱就是再苦再难，也不能耽误孩子读书啊！孩子多读点书，以后才能有个好出路，哪怕就是识几个字，也比咱这睁眼瞎强啊！而且就算我这腿瘸了，也不是就完全干不了活了，一些轻省点的家务、地里的小活，我还是能搭把手的，只不过就是走路慢一点，做事的速度稍微缓一些罢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真的没必要为了我这一条腿，让家里花这么大的代价，到时候欠下一屁股债，这日子可就真的没法过了。再说了，欣华今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咱们这家里要是因为给我治腿欠了一屁股债，条件就更差了，谁家的姑娘还愿意嫁到咱们家来啊？那欣华这一辈子可就真的要打光棍了，我这心里怎么能过得去呢？”
一听杜永仁提到杜欣华，秦惠英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的胸脯剧烈起伏，胸脯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她狠狠地瞪了杜欣华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射出利箭，直直地刺向杜欣华：“都怪你！若不是你！你伯也不会被害成这样！现在你高兴了吧？我可告诉你！以前你伯干的所有活计，以后都由你来做，让你好好体验一把，失去你伯的帮助，你还能过得那么轻松吗？我倒是要看看，没了他，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杜永仁看着秦惠英激动的模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出言劝道：“好了，惠英！别再怪他了！我相信他是无心的！”其实在杜永仁的心里，他又何尝不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他紧皱着眉头，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明明自己已经叮嘱过他了，让他不要再锯了，等自己把鹅罩和鸡鸭篮子拿开的时候再锯，可是自己的大儿子为什么没听呢，他明知道那大椿树再锯上几下就会轰然倒下，而且倒下的方向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怎么就会在那个时候去拉那几下锯子呢？难道真的只是手欠吗？杜永仁使劲地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大儿子，会存了害自己的心。他宁愿相信，大儿子只是一时手欠，在没有考虑清楚后果的情况下，胡乱地拉了几下锯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可能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后果，纯粹是无心之过罢了。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而不是自己所不敢想象的那个可怕的真相。
站在一边的杜欣华，像只受惊的鹌鹑一般，一声也不敢吭。他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忌惮，而这忌惮的源头正是站在不远处的亲叔叔杜永田。杜欣华心里清楚，自己必须表现的老实一点，否则，一旦激怒杜永田，肯定会再次遭到暴打，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心中暗忖：若是自己能打得过杜永田这个老家伙，哪里还会理会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用最恶毒的言语恶狠狠地怼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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