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二十五年的夏末，胡人使团抵达京都。
礼部侍郎受皇命带他们入城，高头大马领着身后的三五车队。
最前面立着的是三十好几的部落将军宇文都。
满鬓的胡须，粗狂的头发，健硕的四肢，看起来就是骁勇善战之辈。
听说在战场上连取十人首级，是胡人最大部落金日首领的义子，是胡人贵族的遗腹子。
金日首领年老，部落事项一应交由他处理。
坊间一度传闻称，他就是下任首领。
说来好笑，金日家是有一亲生儿子的，母族不详，名叫金日禅。
三岁才会说话，学得竟然是蝉鸣。
部落里经常奚落他，管他叫“金日蝉”。
宇文都一行人行至宫门前，守卫要求他们卸下兵器。
胡人不从，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礼部侍郎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头都要挠秃了。
战败一方还摆这样的架势，可想而知他们并没什么诚意讲和。
他们真是看不清当前形势，不是大成要与他们讲和，而是他们主动来求和的。
当时在战场，小秦将军与金日首领就已经敲定了边境线和战败的条约。
此次胡人来都城就是送贡品，为表和谈诚意的。
他们有什么理由在这胡搅蛮缠？
小秦将军一人牵着马匹走上前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一人背手立在那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今天谁有任何不服，尽管来战！
胡人见势不妙，也不敢真的闹将起来。
小秦将军才大声喊道：“大成国法，宫廷规律，携兵器者一律不得入内。如有擅闯者，按律依法，就地斩杀。”
威严的声音传了两条街，一时间胡人纷纷不敢动作。
宇文都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率先解下了佩刀，随从也纷纷效仿。
礼部侍郎如释重负，脚步都轻快许多，开开心心地复命去了。
欢迎仪式设宴在宫中，音乐悠扬，舞者翩翩，百官齐列。
小秦将军和宁远伯作为功臣赐上座，在战胜一方的大成宫殿里充满了欢乐和祥和。
宇文都只带了两个人走进大殿，丝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旁边的侍卫不自觉地将手按在剑上。
如果宇文都有任何动作，随时都能利刃出鞘，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宇文都很明白当前的形势，缓缓地单膝跪下：
“尊敬的大成国君，我们金日首领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在此是依条约筹齐进贡的五百张兽皮，三百匹骏马，十箱珍贵的宝石，宇文都在此代金日首领献给国君。”
随从递上钥匙和礼单，皇帝派人接了过去。
“宇文将军请起，赐座。”
礼部侍郎早就磨拳擦掌，待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就立马派人去清点他们的贡品。
臣服于国威、君威，献上了宝物，表达了求和的诚意，大成自然不会再刁难他。
“宇文将军一贯风餐露宿，可还适应京都气候？”太子在一旁开口。
“北方多风沙，确实不如京都环境宜人。”
楚国雍在一旁笑着说道：“宇文将军不如在大成多待些日子。”
旁边官员一唱一和道：“那可不成，宇文将军乐不思蜀了怎么办？”
宇文都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没有搭话。
丝竹声再起，宫女鱼贯而入，捧得精美的食盏放到每人的面前。
先是一道砂锅白肉，传统京都美食，以砂锅为器皿进行炖煮。
此次为了考虑胡人饮食，特地换了羊肉，口味最是鲜美，肉质最是嫩滑。
第二道是烤鸭，特制的炉子里用果木烤制，食用时常常搭配葱、黄瓜条和甜面酱，用薄饼卷起来吃，外酥里嫩，香气扑鼻。
第三道是清汤燕窝：采用上等\"贡燕\"制作，汤清如水，色如淡茶，味道鲜美......
“这鸭子选的是生长了四个月的中型鸭，肉质鲜嫩、皮薄肉多，烤法也很有讲究，果木的炭小火慢烤六个时辰才有这么一只鸭子。”
皇帝示意，“宇文将军请尝尝。”
宇文都牵了一小块，放在嘴边。
待众人试过没事以后，才把这口烤鸭咽下去。
“确实不错。”
“这燕窝是贡品，20个人挑上一天，才能得这么一小碗。”
宇文都皱眉，20个人做一碗这个吃的？
何为燕窝，能有牛羊爽口？
“宇文将军怕是没见过这燕窝，不敢下口。”
席间一阵笑声，似乎是在说，荒蛮之地来的胡人竟连燕窝都没见过？
宇文都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记住了他的模样。
宇文都尝了一小勺，只觉得寡淡无味。
“宇文将军猜猜，何为燕窝？”
宇文都皱眉，燕窝总不能真的是燕子的巢穴吧。
也不能直白地回答自己不知，一时间犯了难。
远处席间的王樟延出声，“此燕该是金丝燕所产上好的进贡官燕，珍贵的滋补品，医者一般认为燕窝“其性味甘、平，归心、肺、肾经”，具有养阴润燥，益气补中，化痰止咳的功效。”
此话在解释燕窝的功效，实则缓解了宇文都的尴尬。
礼部官员在一旁补充道，“金丝燕每年结巢三次，只有第一次结之巢厚而洁白才能采燕窝，因为金丝燕经过漫长的冬季，体内储存了足够的养份，唾液质素较优，所以筑起来的巢较优较厚，形状特佳，而成盏形，故名为燕盏，是燕窝中之极品。”
身边的侍从走上前，对着宇文都耳语了几句。
宇文都面色立马冷了下来，他们大成居然敢拿燕子口水来招待贵客，还当成滋补圣品？
真是令人笑话。
强忍着想要掀桌的气愤，宇文都举杯喝了口酒。
忍不住又啐了一口，什么破酒，一点酒味也没有。
帘后的女眷席一片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今天受邀参加宴席的是宫内的妃子公主，还有大臣家的女眷。
司马月如和几个小姐妹在讨论现下京都流行的纹饰花样。
在看到宇文都带来的宝石和兽皮，旁边贵女不禁感慨：“那兽皮做大氅一定很好。”
“宝石用来镶嵌发簪、发冠也不错。”
“也不知道会赏赐给谁？”
“自然是给平乱有功的小秦将军和宁远伯，才能彰显大成的国威君威。”
司马月如听着她们的讨论，没有加入对话，没有什么表情。
但没有表态就是表态，这说明她不高兴了。
刚刚说话的贵女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出声：
“大成国力君威庇佑子民，皇上最宠爱安阳公主，自然是要先由公主挑选才是。”
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急忙找补：“那祖母绿的翡翠最配公主颜色。”
“是啊，公主风姿，无人能及。”
说完她看了眼司马月如，她的嘴角不再向下吊着，贵女才稍稍缓解了紧张。
“瞧你们说的，父皇让我随便选，那是靠的父皇宠爱，父皇赏赐小秦将军，那是他们战功应得的。”
“全大成谁人不知，安阳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安阳公主如此体恤，真乃大成幸事。”
司马月如轻蔑一笑，挑眉看向说话的贵女，“咱们入席就安静听曲吧。”
贵女心里惊吓得不轻。
司马月如是皇后所出，太子是她的嫡亲哥哥，是这大成数一数二的尊贵女眷。
什么山珍海味、稀世珍宝没见过，又岂会在乎这点。
但她就是要争一个独一无二、尊贵非凡。
得罪了司马月如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准确地说，如果她看你不顺眼，那么你一天好日子都别想过。
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贵女默默看了眼今天角落里的司马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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