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隧道内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我们正在这条通往北城的曲折小路上穿行。这条路上，唯一的声音便是露天卡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吱吱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疲惫至极，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着双腿，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抵御那侵入骨髓的寒冷。尽管我如此努力，但那股寒意似乎仍然能够穿透一切，让我无法逃脱它的侵袭。
卡车在转弯时猛地颠簸了一下，越过了一个小石块。那一刻，金属侧壁狠狠地撞到了我的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顺着脊椎扩散开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皮肤上一样，让我痛不欲生。我紧闭着双眼，试图用黑暗来减轻这种痛楚，但遗憾的是，它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一直以来都厌恶在南城的工作。每次穿过这条幽暗无尽的隧道，越是靠近矿井，寒意就越发浓重。然而，那里却蕴藏着建造基础设施所必需的丰富原材料。而我们的工作，就是挖掘这些原材料。这是一项艰苦而危险的任务，但我们却别无选择。
我的双手已经被这极度的寒冷冻得麻木了，可我们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我深知，如果我们不幸冻死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扔在这里。在这个地方，特别是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弱者的生存空间几乎是不存在的。
我的目光在路过的暗灰色墙壁上扫过，试图寻找一些能够让我分心的事物，以便熬过接下来这几个小时的艰难行程。然而，那单调的灰石墙面坑洼不平，偶尔还会突兀地冒出一簇簇尖锐的刺。这样的场景，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一想到日后还要无数次地面对它，我就忍不住打起寒战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李瑶。在微弱的蓝光映照下，她宛如幽灵般泛着光。她比我年长几岁，也同样被迫加班。她十八岁时选择了继续当奴隶，我不知道此刻她是否后悔了这个决定。她闭着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但看上去却异常平静。仿佛这疲倦的旅程和累人的加班对她来说毫无影响一般。
然而，与我们同行的小男孩却截然不同。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让他加如此长的班。他的脸已经被冻得发乌了，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着，但随即又意识到这根本无济于事。
我将手握成拳，塞进破破烂烂的袖子里，再紧紧地夹在两腿之间。脚上这双磨损的鞋子，算是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事情了。至少，我不必为鞋子而发愁。
我们三人随着颠簸的卡车前后晃动，我望着前方那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试图估量一下我们已经走了多远。这趟行程需要持续好几个小时，我只能祈祷我们能够尽快抵达北方的城市。
当我们经过时，隧道墙上排列着的淡蓝色灯光会依次亮起，然后又迅速熄灭。因此，我只能看到前方远处一片漆黑。我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愤懑之情。上阳人对待我们，向来只给予最低限度的协助。他们坐在前方那个看似更为舒适的双人驾驶室里，身处一个加热的密封舱内，沿着轨道滑行，牵引着我们前行。
我只能看到他们的银色头发，在他们转头时，我会赶紧移开目光。因为盯着上阳人看是绝对禁止的。虽然他们跟我们长得几乎一样，说话也颇为相似，但自从我来到这儿以后，就一直被灌输着我们比他们低贱的观念。
我的手哆哆嗦嗦地紧紧握在一起，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感觉似乎暖和了一些。我已经累到了极点，眼皮不停地打架。但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可不敢在这铁轨上睡过去，否则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
已经有好多人就这样消失了。
卡车微微一晃，我意识到它在加速。那两个上阳人估计也和我一样，心里不耐烦。但我心里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地方地形坑洼不平，开这么快，迟早得出事。果然，当车经过一个凸起的地方时，拉着那两个上阳人的车厢猛地歪向了一边。我们的卡车还在轨道上，可他们的车厢却卡住了。他们在前面摆弄着那些装置，引擎嗡嗡作响，可车厢就是纹丝不动。
我们仨静静地坐着，气氛紧张而压抑。不一会儿，一个上阳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双手抱臂，目光朝我们这边扫来。
“你们还愣着干啥？”他口音浓重，用词与我们下羽人有所不同，但这么多年了，我也能理解个大概。
他话音刚落，李瑶和我便率先跳下了卡车。那个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在后面慢慢跟着，每走一步都皱着眉头，显然在强忍着疼痛。
我的腰和背由于长时间保持弯曲的姿势，此刻已经僵硬不堪。我急忙伸了伸懒腰，然后蹲下身子查看轮胎。
轮胎陷进了一个小坑里，被牢牢卡住了。那个车厢太过沉重，就凭我们仨，根本抬不动。我试着推了推，可卡车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他们怎么能指望两个姑娘和一个小男孩把这东西抬起来呢？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慨。
此刻，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正盯着我们的上阳人。另一个也从车厢里出来了。他们个子都在一米八以上，浑身肌肉发达，站在一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对他们来说，抬这个车厢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们却只是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我们。
那个年龄稍大的上阳人发现我在看他们，立刻瞪了我一眼。“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磨蹭。时间紧迫，赶紧干活，利索点！”他威胁道。说着，他的手往腰带上的电击枪伸去。那电击枪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只要轻轻一碰，高电流就能将皮肤灼伤。我看着那枪，脚上和大腿上的旧伤疤开始隐隐作痛。
看到这番情景，我们顿时慌了神，连忙一起去抬轮子。轮子刚离开地面一点点，又重重地落回了坑里。我大口喘着粗气，肩膀因用力过度而疼痛难忍。“使点儿劲！要是弄好了，今晚赏你们仨几个白面馒头。”其中一个上阳人嘲讽道。这话气得我怒火中烧。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个消遣。他们明明可以自己抬起车厢，却偏偏要看我们受苦，还以此为乐。
我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那火在我心中燃烧得如同酸水一般。我不能让他们得逞，尤其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离目标已经很近了。明天我就满十八岁了，到那时我就有选择的机会了。
我抬头看向李瑶，她已经握住连接车轮的把手，正等着我一起用力。我绝不能变得像她那样逆来顺受，我宁愿死也不肯屈服。
我们仨紧紧抓着把手，拼尽全力拉扯。我的指关节疼痛难忍，后背也仿佛要断裂一般。我感觉皮肤都要被这股力量扯破了，可我依旧咬牙坚持着。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
车轮终于被我们抬了起来，我们合力将它推到平地上，随后都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李瑶朝我感激地笑了笑，但那个小男孩看上去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我疼得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指关节上的皮已经磨破，鲜血正缓缓地渗出来。
此时，我听到引擎再次响起，车厢开始移动了。那两个上阳人已经坐在里面，准备离开。如果我们此刻赶不上车，就可能会被扔在这里，面临冻死的危险。
我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猛然站起身，朝卡车跑去。李瑶也紧跟在我身后，我们两人连忙抓住正在移动的卡车边缘。我正要往上攀爬，突然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小男孩竟然倒在地上了。
我深知那些上阳军官绝不会为了他而停车，心中的愤怒促使我转身往回跑。我把小男孩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拖着他往卡车走去。看着卡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我心里害怕极了，生怕赶不上。
李瑶已经在卡车里坐着了，她满脸愧疚地望着我们，那眼神仿佛内心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斗争。我的腿已经快要软得支撑不住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责怪她刚才没有过来帮忙。嘿，这一瞪还真奏效，她立刻跳下车来帮我们了。
我们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把小男孩拉到了卡车边，接着也赶紧跳了进去。我朝李瑶微微一笑，她也回给我一个笑容。这一刻，我们仿佛与车厢里那些“怪物”进行了一次小小的胜利对抗。尽管周遭的氛围依旧阴郁，但看到他们脸上那恼怒的神情，我的心情却莫名地舒畅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疲惫感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实在扛不住了，身体极度渴望休息，于是便顺从了这种感觉。等我再次醒来时，是被轮胎的尖叫声惊醒的，原来卡车已经抵达了北城门。
车在宿舍外面停下，我迅速跳下车。手上的血已经干涸，稍一动作，伤口就再度裂开，疼得我龇牙咧嘴，甚至不敢弯曲手指。
李瑶也跟着跳了下来，但那个小男孩却毫无动静。我赶忙往车里看，发现他侧身躺着，嘴巴张得很大，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我先是轻轻地摇了摇他，见他没反应，就愈发焦急地晃他。我深知，如果因为他而耽搁了那些人的时间，他可能会遭殃的。但他的身子在我手中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昏迷不醒。
此刻，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咽唾沫都变得艰难。我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卡车开走的时候，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李瑶过来将我拉了回去。
然而，令人心痛的是，那个小男孩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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