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羽灵城往日繁华的街道市集都没了人影，无论是做生意的小老百姓，还是那些家族氏族子弟，此刻都陆续从四面八方涌向城主府，一时间万人空巷。
而在城主府前，已经搭起了三人高的两块台子，按照天佑州的规矩，每逢城主大选之时，城主府前就会搭建起这样的高台，在当地呼声最高的二人，便会登上高台一决雌雄。
当然在这上面比的自然不可能是武力或者其他，而是比口才。就像是场辩论赛一样，通过这种形式让人们了解自己的理念，并且在这个台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之后检验考核城主是否合格的标杆。
因而这座高台也被人们称为誓坛。
最开始，天佑州只允许各位城主候选人，在这个时候才能对民众公开宣讲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想做的事，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各种原因，候选人提前在民间性质的演讲也开始出现。
最终因为多方因素，州主对民间的演讲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态度，但不管怎样，最有强制性和约束性的演讲还是在誓坛之上。
因为誓坛上的演讲，会被州主下派的直属人员用回忆结晶全程录制下来，当做对其政绩考核的标准。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天佑州椿城的上一任城主大选之时，民间演讲时的豪言壮语，到了誓坛上变成了油腔滑调，用各种诱导的方式暗示群众，他上任之后，也会像之前演讲时那样做。
结果真上任之后，弄出了一大堆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事情，手段又极其隐蔽，上报的时候，也不能以他没有做到民间演讲的承诺作为约束和限制。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在州主之女杨燕燕的微服私访下，那椿城城主露出了马脚，被下令斩杀，可这事却实实在在的伤了椿城百姓的心，也为天佑州其他城池的百姓敲响了警钟。
也正是因为这样，三大家族和一些接触了王顺和百灵鸟的上流人士，对陌尘的话语抱有一丝丝期望，认为他所说的会公布名单只是在民间选举弄出来的噱头。
毕竟总不可能真的有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先烧个底朝天吧？
他们中有不少不屑的，也有不少见群情激愤主动示好的，他们都在赌，赌陌尘只是做做样子。
民众中也有些人抱有这样的看法，甚至还有少数人用阴谋论来揣测，说这是碧落殿想要全面掌控羽灵城，独立出天佑州的阴谋。
至于这些阴谋论，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就不得而知了。
可这样本该在民间愈演愈烈的论调，却被一位新晋的说书先生的一段即兴发挥，给生生扳了回去。
就在今天早上早茶之时，街头巷尾纷纷行刺之事，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二殿下英勇无畏，行正义之事才会被人盯上。
一些好事的阴谋论者也不甘落后，传导着这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的理念，也引得不少人的附和。
这话落到李小二耳中——现在应该叫李先生了，他当即义愤填膺、拍案而起，对着那人怒喝道：
“这位仁兄，你拿椿城的例子，来佐证我们羽灵城的事，有些胡扯了。”
“你说是胡扯就是胡扯啊？那我倒还觉得……你这人是不是受了二殿下的好处啊，骂主人狗先开始叫起来了？”
那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加上他同伙在周围的附和声，引得人群里一阵议论纷纷。
大家本都是看热闹的看客，也想看看从店小二摇身一变成为说书先生的他，会用什么方式来回应这人？
只见李先生桌前的惊堂木一拍，先将周围的嘈杂声按了下来，待到人群安静下来后，他拱了拱手，对着人群说道：
“我知道在场的诸位，有很多是来看我李某的笑话的，也在这次选举中是准备看他们城主的笑话的，这位仁兄的阴谋论，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我希望诸位明白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起头，清了清嗓，中气十足的说道。
“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和我李某人一样，咱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我就问大家一句，如果没有二殿下公开百灵鸟之事，有多少人事先会知道，这件事情就切实的发生在我们身边，威胁到了大家的孩子？”
“这……”
“好像确实……”
这席话发聋振聩，周围围绕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脸上的笑容都逐渐收敛了起来，就连在他对面飞原本飞扬跋扈的阴谋论者，此时都被这番话怔住了。
此时的听众们，神情严肃的开始议论纷纷，可这次李先生没有再阻止他们，而是任由他们议论。
店内的人越围越多，那些阴谋论的同伙有些坐不住了，还是刚才说话那人率先出声说道：“哼，你说这些，不也是漂亮话？那有什么用？”
李先生从容不迫的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只想告诉诸位一个道理，没有他的发声，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哀，不是我们身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是当萤火虫散发的微弱光芒照向前路时，我们却责怪它的光，不能驱散整片迷茫与昏暗。”
“我也不知道二殿下在今天中午的演讲会怎么做，但我相信能说出这番话的他，揭露这个真相的他，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
此话一出引得满堂喝彩，在一片惊呼声和叫好声中，李先生拱了拱手，缓缓退去。掀开帘布，迎上他的是满脸谄媚笑容的掌柜，此时的掌柜正搓着手踱步到他面前。
“哎呦喂，我的财神爷！您刚才那一番话简直是太好了！”
“掌柜谬赞了，没有您的提携，我就还是那个普通的店小二，不过……抱歉掌柜，我之后可能不会再这说书台了。”
听到这话，掌柜瞬间着急了，连忙拉着他的手说，“诶诶诶，可别啊李先生，我可以给你开三倍薪水……”
没等掌柜说完，李先生摆了摆手，不留痕迹的甩开掌柜的手，拖着那身青色长袍走出门去。
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李先生的脚步终于放慢了下来，此时他已经走出了羽灵城，来到了城外一处湖畔旁。
若是谢婉莹陌尘等人在这里的话，必然会惊讶的认出，李先生所来的地方，正是他们那晚误会相遇开始的地方。
突然从李先生额头处窜出一团黄光，李先生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这团黄光离去，而变得萎靡不少。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一声空灵的声音传来，他的眼前多了个女子。
那女人一身黑色旗袍，外面还套着件白色毛绒的坎肩，手里撑着一柄淡蓝色纸伞，她的身材不算饱满，勉强能撑起这身旗袍，一头齐腰的青丝自然下垂，而再往下去，能看见她纤细的美腿上，居然性感的黑色丝袜！
而她淡红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疑惑和不解的神情。
李先生此刻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仿佛只剩下一口气了一般，可行将就木的他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谢你……圆了我三十几年的梦……”
“真的值得吗？”
“像您这样尊贵的女神，是不会懂我的，但我还是谢谢您……谢谢……”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神采，缓缓倒在了这湖边浅浅的雪里。
那女人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团黄光之上，顺着指尖，那团黄光被吸入她体内。
她细手一挥，李先生的身躯竟就奇迹般的被他凭空抹去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连雪上被他倒下的身体压出的印记，也随之消失了，仿佛整个人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你的[意志]我收下了，穆芊芊，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莲步一转，她离开了此地，这片羽灵城的郊外之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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