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夜，却又能冲刷一切。
谢衍什么也未说，虞初便也什么也不问。
两人带着那众车辇南下，连日里阴雨绵绵，空气潮湿，而想要烘干这车车药草，并非如此轻易。
两人之力到底单薄了点，他们明白这个道理，一路上不再耽搁，争分夺秒赶往江南。
临近长江水一带，河水大涨，黄沙满岸，无数房屋庄稼被冲毁。
虞初走了一路，也看了一路。
这一路，她看到因洪水而失去家人痛哭的百姓，有因洪涝冲毁庄稼而失去了一年生计的农户，有坐地起价赚着难钱的商户。
此所种种，不再是系统口中冰冷的功德二字，像是一根根又长又钝的针，没有不声不响，只会隐隐作痛。
两人中只有谢衍能说的上话，每每借由他去同官府沟通时，虞初便会同着衙门的人前往市集，规范漫天要价的不良商家。
有着官府人力加身，烘焙制药的事便也不再那般棘手。
眼见药物资备一事尘埃落定，两人皆是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久违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功德收集 22%，当前进度 46%\/100%】
但显然愈来愈厉害的洪水并未就此退去，最大的筑坝引水尚未完成。
虞初不通此理，只能随着谢衍的吩咐帮着运送沙石。她踩在岸边，看着在上河舌战群儒的某位嚣张皇子。
系统在脑海里感慨，“没想到宿主，六皇子竟然还通晓这筑堤修岸一事……倒是真如宿主所说，他比之他那两位兄长，更适合……”
更适合什么？
系统并未明言，虞初却是知道。
论起心怀天下，视众生平等，这一点上，没人比得过谢衍。
他或许站得不够高，可永远不会受浮云蔽目。
那素来嚣张、狂妄的六皇子，终于在这一趟泥污、腥血的旅途中，看到了有别于巍巍皇墙的黎庶灯火。
可那并非美好，也并非耀目，因为缺少一位护持的人。
如若从未见过，又何谈守护呢？
“那么现在，你可看到了……”
虞初收回视线，忽而一笑。
-
江南水患待毕，过程虽然坎坷，但结果是美好的。
谢衍同着 4587 将系统内的资料翻了个遍，头发都是薅掉了一大把，才终于挣来眼前这一结局。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生不如死，【果然带了个系统老子的工作都难做了】
4587【客观上来说，是工作强度不符，不关系统的事】
谢衍【因为带了系统，所以工作强度上涨，我有说错吗？】
4587【……】
它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宿主有个消息…】
谢衍翻了个白眼，【不听！】
一道敲门声硬生生打断了一位社畜短暂的休息时间，谢衍爬起来开门，看到了一张绝对不想看到的脸。
“干嘛？”
任谁在要罢工的边缘看到自己的工作目标就搁哪儿明晃晃在眼前蹦跶，估计心情都不会太美妙。
谢衍美不美妙虞初不在意，她挺美妙的。
“边关有战事了。”
快要完成工作了她心情怎么会不美妙？
倒是谢衍听到这句话愣了些许，“什么时候？”
4587【就在刚刚宿主，大胤边境传来消息，说安于御道之外的鞑靼卷土从来。功震大将军虞征正带着兵士赶往，我正想告知宿主。】
却被他打断了。
而虞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我收到父兄飞鸽，战机刻不容缓，我怕要先行。”
谢衍却是嗅出了一丝不对劲，“鞑靼这个时候进攻，难道是朝廷发生了什么事？”
虞初想了想，“太子死了。”
这倒确实是事实，不过谢衍并不觉得储君之死会影响到边关，怕不止……
谢衍【查查三皇子的行踪，老皇帝是不是快不行了？】
4587 不负他望，【三皇子正赶往京城，老皇帝确实卧床不起】
这就说得通了！
一国储君消亡，老皇帝卧病在床。还是趁着守关的将军回京述职之际发起进攻，怕是此战不好打。
可这些他并不能明言，只是颇为复杂地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女子。
“你多加小心，我大胤的将士少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4587 光团闪了闪。
系统，“……宿主六皇子这是在关心你吗？”
虞初淡笑，“他在关心大胤的将士。”
系统，“不也是你吗？”
“不，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虞初回望他，“还望殿下记得，与我的合作。”
说完，她不再看他。只是掏出一沓早已准备好的药包放在桌上，即便是过了多许时日，那药包依旧完好如初。
“再见，殿下。”
她转身，长发微扬，于是，自此界，去热烈奔赴死亡。
【功德收集 23%，当前收集进度 69%\/100%】
尘埃落定，谢衍知道，他该回了。
去王城，守万城灯火，免她后顾之忧。
他垂眸看到了长桌上的药包，到底笑道，【真是想不到呢，有一天我还得同一个魔头合作……】
合作一场，她完美的谢幕。
再予他无上尊荣。
-
谢衍回到京城的时候，朝廷动荡。
即便已经有了大致猜测后，他回来时亲眼看到之际还是不由得感慨，真乱啊……
老皇帝不知为何病重在床，太医说是太子之死打击太大，一气之下晕了过去。老年丧子，虽然他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也不难理解。理解归理解，这晕的也太是时候了。
恰恰好是江南水患之际，又恰恰好是敌军侵扰边关之际。
要说这之间没有点猫腻谢衍是不信的。
他自然愿意将矛头指向在朝堂呼声一片的三皇子，这呼声可就不单单是呼声了，甚至还掺含着批骂的。
毕竟储君一死，那与太子分庭相抗的三皇子立马成了众矢之的。
朝中各派乱成一锅粥，有闭口不言天天拿着太医医嘱盼着老皇帝醒来的；有迂腐一派太子门下痛骂三皇子一党罔悖纲常，弑兄气父的；还有深站、妥妥三皇子门下呼吁三皇子监国的，剩余的其余皇子党派浑水摸鱼，搅得京城快要炸锅。
而谢衍恰巧在这时回京，连带着时任江南一道首府的奏折，给这混乱的京城局势又加了把火！
一位多年来无人在意的皇子突然站在了这场斗争中，带着一份或可令朝野惊羡的成就，显露在诸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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