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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金州，三山县，李家屯。
又要到一年清明，细雨纷纷，朦胧之中夹杂着一丝冷风，让人不由得缩紧了脖子。
李家屯照旧还是那个老样子，自李十月离开李家屯后，这李家屯的地盘上就再没添什么新的建筑了。
这一次回来祭祖扫墓，只李世阳一个人回来了。
按理来说，他至少是该带着自己个儿的长子回来的。
只不过就是，他岳母身体不适，其妻带着孩子们回去侍疾了。
怎知这几天天气变换，其长子吹了冷风染了风寒，前日里才退了热，如今还在外祖家将养着呢。
如此，李世阳就未让其长子跟着一块儿来李家屯。
独身一人回来，他也就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就上了路。
待得他迎着风雨下了官道往李家屯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前头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李世阳并未在意，毕竟，李家屯那村口村尾上早年在李十月的带领下建造的屋子、客栈什么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仍旧还是能为李家屯招徕来不少商队。
要知道，就是因为过去十几年了，早年李十月往老镇北王（刘悰）的案头前提得“羊毛计划”，到了这时候，可算是显现出来威力了！
因着羊毛买卖，突厥养的羊群，那是一年比一年的规模大。
毕竟，不用上马提刀，不过就是下马牧羊，挣得不比用刀抢来的少，还能用这卖羊毛挣来的银钱，去买汉人商队带来的好物。
这买卖，自然是要做的。
如此，养得羊那是越来越多，这草原就越来越难养马；
马少了，哪里还能组建得起骑兵队？
没了骑兵，草原上哪里又有那个能力再次南下去对汉人烧杀抢掠？
反而是因着羊毛交易，突厥被汉人商贾抓住了脖子，控制住了他们的羊毛交易价格。
当年，李十月在李家屯的时候，一套中号的羊毛衣裤要十五两银子！
而今，只要八两银子了！
近乎落了一半的价格！
原因呢？
自是成本降低了。
突厥养了大量的羊群，羊毛的交易价格也被来自大隆的汉商给定到了很低，这成品羊毛衣裤的价格可不就降下来了么。
因此，哪怕离了李十月，李家屯还是靠着这条能去突厥买卖的商道，还是能在家门口吃上一口饭来。
只不过，现如今的李家屯，终归是没有李十月在时的模样了。
李世阳下了马，就往村口的大客栈去。
他这才踏上客栈门前的台阶，就被人给喊住了。
佝偻着脊背，右手上还拄着一根木拐的李望水喊住了李世阳。
“望水叔！”
“嗳，世阳这是回来祭祖的？”
这对叔侄不过才聊了两句话的功夫，不远处就有人冲着两人喊话了。
“哎呀，是俺世阳大侄回来了不是？”
袖着手的李望金大老远就瞧见了客栈门口的石柱上拴着的马了；
要知道，这个时间，可不是客商来拉羊毛去突厥卖货的时候；
那还能单马来李家屯的，也就只有回来祭祖的李家人了。
自从那年，李望金拒绝同王香杏还有虎子，跟着来接郑梅娘的孙小六离开李家屯去往建安，他就是真的一年过得不如一年了。
虽然当年的李家屯也算是这十里八乡的一处好地方；
但是，那些年愿意把自家女娘嫁过来李家屯的人家，可都是看好了李十月这个话事人的一个唾沫一个钉的本事来的。
人家是觉得女娘嫁过来能过上好日子不说，还能拉拔娘家几分来的。
可是，李十月她走了啊。
之后的李家屯，哪怕有李世阳这个在三山县做了个小官的族长在，那又有什么用呢？
毕竟，李世阳的很多理念本就和李十月不相同的。
至此，李望金寻人相看了许久，就都没找到愿意和他过日子生娃娃的女娘。
还是前些年，一个带两个儿子的寡妇被人介绍着过来相看了，李望金就才有机会再次成亲。
而李十月当年发下话来——李家屯的女娘不外嫁，只招赘。
这一条，在李十月走后，果真是没有践行成功的。
而这会子，李望水他就正在和李世阳说着自家嫁女娘的话。
“......是小壮家的，找得镇上一家兄弟俩的人家，到时候，世阳可要来喝上一杯喜酒啊。”
李世阳口中应着“好，我一定去”的话，但他哪里又会真的去？
到时候，也就是送上一份礼钱就是了。
站在客栈门口，李世阳和李望水、李望金又说了一会子话后，就才分开。
至于李世阳为何不回自家，而是住客栈。
那自是因着，他常年都在三山县，家中久无人居住，每每回到李家屯，就还是住这大客栈能更便宜一些来的。
叫了热水，泡了脚，去了这一路骑马被雨淋的寒气，李世阳就才盘腿坐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杯滚热的茶吹着喝。
突然的，他长叹了一声儿出来。
他想到了自家的小女娘，如今也是过了及笄之年，再过上几年，怕不是也得给她相看人家，往外嫁女了，就如同李望水今日说得他那小孙女一般。
“......若是她当年定下的规矩，我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那......”
世上没有“若是”，李世阳再是如何去想，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了李十月，李世阳他这会子就不由的多想了些。
“......她竟是能在倭国那地方立国！
她......她真是......
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女娘，竟是能做到这一步！
当年，若是我......”
不论李世阳怎么想，翌日，他就还是早早的起了。
拿着提篮里的香烛贡品，李世阳向着村尾走去，从那地方上了山，再拐一下，就到了李氏族人的埋葬地了。
昨日才下过了雨，这上山的路很是不好走。
不过，李世阳他这才走到半山腰呢，就看到了前头一个同样身着长衫的背影。
“望明？”
李望明有些讶异的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与他隔着约莫几丈距离的李世阳了。
是的，李望明他也回来李家屯了。
辈分上是叔侄，但实际年龄上为兄弟关系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眼中倒是都有意外和了然。
把手中的提篮往上提了一下，李世阳对李望明说：“我来给阿翁烧纸的。”
李世阳看着李望明手中也提着装着香烛的提篮，就问道：“你这是......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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