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望无际的黑色海面，璃玥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里，她曾有无数次，觉得此处就是死者最后的归宿，要说为什么，可能是这里的漆黑，这里的静默，给了她由衷的平静，让她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感到释怀。
她从小舟上轻轻跃下，踩在了水面上。
“真的有什么改变了吗？”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从渊底传出“只身走入一次又一次的险境。在恰当的时机死掉。”
“我死了？”她想着水面下提问。
“真是愚蠢啊......和以前的我一模一样，总是想去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声音渐渐的由远及近，她感觉这道声音中充斥着混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一旁说话一般。
不远处的水面开始颤抖，一只鲜红的血魔从水面下走出，璃玥微微一愣，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利刃。
她毫不犹豫的斩下了血魔的头颅，紧接着，水面下站起来了更多，璃玥愣了愣，握住利刃就冲了上去。
她挥舞着手中的刀锋，将心中的痛苦和愤懑发泄在面前的血魔身上，血魔一片片的倒下，又一只只的站起，璃玥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感到麻木，然后是疲惫。
血爪划过了她的胸膛，她再次感到了心脏被挖出的痛苦，她的伤口愈来愈多，她最后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死了？
她再次睁眼，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她倒下的地方，她再次挥剑，就像是在梦中一般，这里没有日夜，没有时间，她不记得自己在这么一个循环中死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战斗了多久。
恍惚中，一只血魔变成了凯撒的模样，狠狠的抓向了她的胸口，挖出了一颗鲜红的心脏。
璃玥无力的倒下，坠入了深渊的另一侧。
“你落下了多少事情？”她听到那个空灵的声音如是说。
“你不知道那个皮草商家地下的血晶，是平民献祭后的产物，而这些东西，你本可能有机会去了解。”
璃玥愣了愣。
“在困难和简单之间，你选择了逃避。”水面上，坐在一块巨大血晶王座上托着腮的少女静静的看着她，。
“所以你当然不知道，那座庄园曾经属于凯撒。”少女的嘴角没有嘲弄，她只是把自己藏在兜帽后面，静静的看着璃月“你有没有想过米勒为何对血晶如此狂热？”
“是永生的渴望，可惜你总是逃避自己胸口的血晶，只要不了解，就什么都不会害怕，是吗？”
“‘神之杯’是真的，可惜你太轻视了神遗物。”
“如果你曾追究米勒的拍卖会，你会在他发出的邀请函上看到凯撒的烫金印章。”
“如果你曾了解过传说，你也许会发现，那些受邀者都是‘梅林’的后人，他们有着曾经大陆最辉煌魔法使的血脉，哪怕已经稀释了无数倍。”
“你当然不知道，他们的血被凯撒收集提纯，最后成为了神祭的祭品。”
“你幻想了一个少女，用幻想的爱去填补心里的空缺，来试图逃避一切，你曾鄙视自己的灵魂，却无数次畏首畏尾。”
“如果你灼烧书页，或是用你的血液去覆盖那本日志，你会发现威廉名字下的凯撒，你怀疑了，但是你没放在心上。”
“最后凯撒改变了计划，他原本几乎捏爆心脏制造小片血月，但是你让心脏又一次跳动了。”
“你总是被命运愚弄，一次又一次的忘记查阅王庭的资料，哪怕有人给了你足够的提示，所以你不知道王庭就是在血月下建立的，你也不会知道凯撒的计划并不是掌控帕尔瓦蒂，他想把帕尔瓦蒂变成新的王庭的基石。”
“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穿越的主角，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会死，，你把那份来自（模糊）的自负藏在了心底里，自以为是的忘记了一件又一件事情。”
“所以你的每一步，还是踏在了命运为你安排好的道路上。”少女站了起来，走向了身体止不住颤抖的璃玥“所以到头来，你都不是主角，你只是命运的剧本上的一只可怜虫罢了。”
“没有更多的机会了，故事已经发生了，就像离弦的箭，命中目标之前，不会轻易地回到弓弦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璃玥回想着之前的一切，一瞬间，那些血色的记忆全都回来了，她清晰的记起了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刺痛的死亡。
“我是一个放不下过去的人。”少女望着远方“我曾全知全能，在那一瞬，我才意识到过去的多少瞬间可以挽回，当初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只是，那时，已经到了结束了......”
“我要出去.......凯撒他要.......”璃玥突然起身，她的回忆到了凯撒夺走她心脏的地方了。
“不要再落下了......”少女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住了璃玥的胸口“轻轻的向下一画。”
一阵猛地坠落感传来，璃玥还没问清还剩下什么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她看向少女，只能依稀看见血色的蛇瞳。
璃玥猛地惊醒，她惊讶的发现胸口的血洞已经消失，她早已坠落在地面，除了胸腔中空荡的感觉，其余什么都没有，她撑起身体，跌跌撞撞的向着屋外跑去。
焦黑的大地上，人们哭喊着奔逃，想要逃出这无尽的夜色，但是这只是徒劳，他们逃出了蓝调包裹的城内，他们的身体暴露在月光下的一瞬，血肉疯长，很快突破了皮肤，开始嘶吼着冲向着四周的人。
“那年的血月，也是你做的吧。”罗兰双眸闪着淡蓝色的光，周身环绕着一张张乐谱。
“真没想到，你不仅突破了魔术师，还在此刻暂时的达到了大魔法师的地步。”空中披着鲜红色长袍的凯撒笑了笑“是我做的，不过那只是个实验，我也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罗兰叹了口气，他遥遥的看了眼南方，眼神中流露出了悲伤的情绪，他的手轻轻一挥，名为“死亡”的乐章在此刻走向，在罗兰控制的范围内，地面崩裂，嘶吼的的血魔们炸成了一摊一摊的血水。
只是在这强大的魔法下，凯撒面前的屏障甚至没有动摇的迹象。
“这是神的遗留物创造的，在这里，只有同为同位格神遗，才能击破我。”凯撒轻蔑的笑了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负隅顽抗的罗兰。
罗兰顿了顿，让自己的蓝调尽可能的蔓延的更远，然后尽可能的拖住时间。
他想起了那个白发的少女，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结局，他闭上双眼，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跟随音乐的律动。
破碎的街道上，璃玥看着漆黑的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那轮月亮，是我的心脏造成的？这居然是，如此恐怖的事物......
都是我的错.......
她后退了半步，用力的攥紧了拳头，又再次无力的松开，事到如今，她能做些什么？
那年的血月，还是在大魔法师的出手下才快速平息的，，自己最强的时候，可能也才魔法师的程度，现在的她，好像什么都没了。
她跪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大地，她想起了黑河上的那位少女，她曾告诉自己不要再落下了，可是......自己又剩下了什么呢？
“死亡是诅咒，是堕落，也是赐福。”璃玥呢喃出声，一句话进入了她的脑海，她闭上双眸，从这次开始，去回忆她最不愿回忆的死亡。
她在断层的的记忆中艰难的寻找着，她回想着一切，一切又回到了开始，那个巨大的血池那柄血红色的长剑，以及那颗被自己忽视许久的心脏。
她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晶，它曾被人粗暴的拽出，但是自己每次苏醒，它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她的手轻轻的握住了血晶，微微用力的拽着，撕裂的剧痛传来，恍惚中，她可以看见极远处蛇瞳少女震惊但是欣慰的眼神。
她忍住撕裂一般的痛苦，鲜红的血晶被她亲手拽出。
血晶之上，漆黑的的十字刀柄开始浮现，她的血液被带出，在漆黑的剑柄上缓缓的凝聚成了一把鲜红的血刃，这和她在死亡的鲜红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的周身出现了鲜红的血光，甚至压过了天穹之上血月的鲜红，璃玥艰难的站住身子，血月的影响似乎开始降低了，似乎一件可以压制自己的事物出现了。
一只漆黑色的爪朝着璃玥抓去，被一阵乐曲所震开，罗兰出现在了璃玥的身侧，天穹中的凯撒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是它的持有者？”罗兰指着璃玥手中的血剑，轻问出声。
“这是什么？”
“神的遗物......祂会选择自己的主人。”罗兰看着璃月，眼神带着复杂“原来你已经走上了一条命运的歧途了。”
罗兰顿住了一会，他思考了很久，他看着璃玥的眼睛。
“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你尽可能的靠近他，后面的，你只要攻击就好了。”
罗兰拍了拍璃玥的肩膀，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手轻轻一挥，空气中浮现了一件物品的虚影，罗兰接过手中。
这是一把通体水蓝色的小提琴，，罗兰深深地看了一眼璃玥，他再一次看向了南方，弓弦轻轻搭在琴弦上，他右手微动，悲怆悠扬的乐曲声一阵阵的响起。
璃玥看着罗兰，她清晰的感受到此刻罗兰身上爆发出的强大力量，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魔法师的范畴，她没有太多迟疑，向着空中的凯撒冲去。
断断续续的音符出现在空中，璃玥踩在其上，踏空而行。
无数的血刃朝着璃玥飞来，在空中划出了撕拉的破空声，。
神的遗物啊，我了解过不少，但是这种传承了神的命运的东西，真的是所谓的馈赠吗？
罗兰看着天空中的璃玥，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不过如果在她手上，应该会给其他人带来馈赠吧，我期待你闪耀世界的那一天，只要你不忘记你的初心，我就会永远的祝福你。
无数的音符出现在了璃玥的身侧，替她挡下了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击。
“罗兰，你！”凯撒双手一挥，准备发动更加强大的法术。
突然，他感觉心脏一阵猛地抽痛，让他不得不打断了施法，他身前的光幕也轻了不少。
叮的一声巨响，一把血剑狠狠地刺到了凯撒身前的屏障上，一阵阵的裂纹开始蔓延开来。
“怎么可能？！祂怎么可能会选择你！”
他胸前的屏障猛地破碎，强烈的旋律托着璃玥，悠扬的曲调仿佛在和她的灵魂共鸣，
凯撒突然感到喉咙一堵，紧接着是他喉管的破裂声。
他咳出了一颗带血的心脏，而在此刻，璃玥的剑刺破了凯撒的身躯，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的身体迅速的化作一团血雾，掉落下了一枚白色的令牌，上面写了一颗漆黑的K字。
她手中的长剑化作一条漆黑鲜红的血影，这是一条巨蛇，祂一口将心脏吞下，随后化作了一颗血晶，飞回了力竭倒下的璃玥的胸口。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璃玥起身，感觉体内充斥着强大的力量，她看着破碎的漆黑天空，眼里充斥着兴奋的光芒，她看向罗兰，却发现罗兰也在看着她。
罗兰朝她招了招手，璃玥走到了他的身边。
“陪我走走吧。”
破碎的街道上，罗兰与璃玥并肩而行，罗兰打量着这个城市，眼中的疲惫消失了，多了几分的释怀。
“有位强大的神明选择了你呐。”罗兰笑了笑“希望你可以善用祂的力量，还记得我说的话吗，魔法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璃玥点了点头。
“我不做说教了，我和你讲一点点我的故事吧”罗兰笑了笑
“我出生在南部的一个不算富裕的城市，我的童年不算太美好，不过也不错，我早上做报童，下午去有钱人家打工，晚上去教会的夜间学校。”
“我的父母去世的很早，我的舅舅拿走了我家里的房子，但是允许我仍然住在里面。”
“忘了是哪一年的圣诞节了，那天教会请了一支乐队来教会演奏。”罗兰眯上了眼睛，似乎还在追忆。
“经典的三重奏，我被里面的钢琴表演深深吸引。”罗兰单手跃动，好似在弹着一首钢琴曲。
“此后的十年里，我每日路过琴行，运气好的时候，可以趴在玻璃上听一听悠扬的乐曲，那曾是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神明似乎也怜惜我，我在成年的那天，在一个偶然的下午学会了魔法。”罗兰笑了笑“和一个来表演的魔术师学的，没想到他是真的魔法使，他说这是他的爱好。”
“他的话我现在还记得。”罗兰双手背了过去“魔术制造奇迹，魔法创造奇迹，他自称是奇迹的魔法使。”
罗兰说着笑了起来。
“后来就和你一样，我也迷茫过，我去了学院，学了许许多多的魔法，最后卡在了魔术师，卡了许多年。”
“毕业后，我去了猎魔人协会，最后来到了这里，在那次血月之后，我失去了我的队长，我的领路人，我的向导，我的战友，还有我曾爱过的人。”罗兰的带着微笑，眉毛却微微的皱了起来。
“在那个午后，我路过了琴行，我将一架钢琴买了回去，在那里，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几个日夜后，我学会了‘蓝调’，几年后，我晋升了魔法师，但是我一直没有去参加晋升流程，我觉得留在第一线很好，可以直接守护这座城市。”
罗兰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是我曾经家的地方，只是已经四五年没回去了，可以的话，替我回去看看吧，没想到到了这时候，我还在想着那里。”罗兰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这也没办法，至少那里有我父母住过的家，我们曾耕耘过的土地，我曾流着泪走过的街道，寄托着我生活和梦想的钢琴。”
“人总是在大部分时间迷茫，又往往在几个瞬间成长，回头望去，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起点。”
罗兰释怀的叹了口气，递给了璃玥一本乐谱，还有一个勋章。
“这本上是我这些年写的谱子，我最喜欢的标了星号，这是猎魔人的勋章，之前总是没有机会给你。”罗兰停了下来“你接下来应该也会离开这里了吧，不用担心这里，协会很快会派新的人来。”
“开心吗，今天开始，你也是正式的猎魔人了。”罗兰笑着揉了揉璃玥的脑袋，最后递给了璃玥一个琴盒。
“我本来想带走的，但是我突然觉得，这么好的琴，再也不拉，有点可惜了，它肯定也会生气的，所以送给你了。”罗兰郑重的递到了璃玥手里“想学的话，就去学吧。”
“记得告诉凯莉，少熬夜，不要太操劳，告诉约里克，多出去走走，去晒晒太阳，不要老是找个阴暗的角落抽烟，还有那些你所不熟悉的，我好想再看看他们。”罗兰摇着头叹着气“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不叫诺兰吧。”
“我......我是璃玥，我也是.......”
“我知道是谁，不用太纠结另一个名字。”罗兰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
“告别的时间到了，璃玥，要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没有忘记自己，我会永远祝福你。”罗兰抱了抱璃玥，向前走了几步，他回头笑着看了一眼璃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一阵阵悠扬的乐声响起，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所有生命，早就在那场战斗里燃烧殆尽了。
孤寂的街道上空，一首欢乐颂久久不停的回响着，离家多年的少年，终于再次见到了他最爱的父母，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南方小城里，他们招呼着他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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