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鸭子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看着其余四人被飞来的藤蔓迅速捆绑，李巾咏化喜为愤，责骂疯鸭子不守信用。
疯鸭子不以为意，在枯树上耍起鬼脸谱。
“给我两千银，我马上把他们都放了。”
现在巾咏口袋空空，别说两千银，就是铜钱她也拿不出几两。没有钱，那只能另辟蹊径。她看着那些墓地，心里想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巾咏注意到的，玉青娥也很快注意到，她指着那片分区的草地，冲疯鸭子说道：“把墓地里的死人挖出来，拿五颗人头，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躲在李云傲身后的严年全探头插话：“那都死了多久了，就剩个骷髅头，谁信是刚砍下的啊！”
他下意识拆青娥的台，没有考虑到那是为了让大家安全离开，青娥脸一下子黑了，回头骂了句：“蠢货闭嘴！”
疯鸭子显得有些慌乱，将言未言，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下意识看向那片墓地。
云傲和依影也注意到了那片特殊的区域——除了昨天云傲填的坑，与之在同一纵向的三块区域，也是不久前新翻的。那便意味着，那里面埋的，是最近死去的人。
“你们想得美！明天都给我乖乖下葬吧！”
疯鸭子手一抬，身后的藤蔓向巾咏飞去，给她也绑了。
疯鸭子确定五人逃不出他的手心，非常随意地把她和灶台周围的四个人丢在一起。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年全心灰意冷。
巾咏挪到他旁边，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附耳低语：“年全，先冷静下来，我们会没事的。”
她在身后把一颗尖石放到年全手里。
年全惊讶地看向她。
她点了下头，示意他尽快割掉藤蔓解脱，并传递给另一边的依影和青娥。
那是她和云傲在残垣外埋伏时藏好的。他们不能用武力取胜，那便只能时刻提防，寻找突破口。
很快，五人得以解脱。
巾咏和依影主动出击，吸引疯鸭子注意力；云傲趁机去中央香坛点燃迷香。
见情况不妙，疯鸭子想要吃解药，却发现解药不见了！
怒色渐露，杀意从他眼中溢出。“小兔崽子们，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年全和青娥一人一藤蔓，趁着疯鸭子反应局势和耍狠话，双双反向将他手脚束缚住。
疯鸭子轻而易举将藤蔓撕成碎片。
藤蔓四处散落，云傲拿着两把点燃的巨香迎着疯鸭子的蓬头垢面快速袭去，高温一下子点燃了他头上的两根粗辫子。
“啊！”
疯鸭子一声怒吼，直接切去着火的辫子。浓烟让他恍神失智，在原地东倒西歪。
“大家防御后退！”云傲紧急提醒。
疯鸭子的外息范围可以从枯树到灶台，处于眩晕状态下，他极有可能无差别进行攻击。云傲预判到这种情况后，立即让大家防御撤离。
云傲和其他三人果断退到残垣外围，却不见巾咏身影，焦急问道：
“巾咏呢？！”
“啊呀！”一声惨叫从枯树一角传来。
云傲抬眼望去，只见巾咏闪现到疯鸭子身后，用一根粗柴火重重把他砸晕了！
巾咏将柴火丢到一旁，蹲在疯鸭子旁轻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随后冲对面残垣外的几人喊道：
“疯鸭子已经彻底昏过去了，云傲、年全，你们来把他挪到香坛吧。”
香坛那里还点着十几只巨香，云傲把手上的两把也插了回去，按照这个迷烟浓度，足够让没吃解药的疯鸭子睡上几天几夜。
昨夜。
五人靠着灶壁围坐，依次是云傲、年全、巾咏、依影和青娥。五人统一把手背在身后，云傲右手在年全左手掌上写字，同时年全右手在巾咏左手掌上写字……
五人以这种无声的方式策划着第二日的保命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制服武艺高强的疯鸭子。
入夜之后，五人开始各司其职。
年全在灶台边生火，巾咏去海边取水，剩下三人到鬼宅外的林子里去抓野鸟野兔。
他们打算先给饥肠辘辘的身体一个交代。疯鸭子也许久没有进食，肚子早已经饿得难以忍受。
疯鸭子本想加入，可有外人在宅院里，他就不能离开，只好继续待在枯树上。
晚餐备好，五人围着火堆津津有味吃起来，疯鸭子干巴巴看着。他想向巾咏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作罢。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谈，有其他人在，他们就得三缄其口，防止西郊林舍牵连进来。
其他人有说有笑，青娥则在这个时候拿起刚烤好的兔子送到疯鸭子面前。
“叔，天天守这鬼宅也挺累的吧？您一定很饿了，来尝尝我们烤的兔子吧。”青娥这次说话分外温和，只言片语都带着温度。她的关怀更是让疯鸭子深深感动。
当然，温柔并没有让他放下戒心。
青娥猜到他会这样，于是坐到他面前，掰下一个兔腿子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地在他面前吃完。
“叔，我们可不会玩什么心眼子。我们打不过您，还指望您明天放我们一马呢。”
她把剩下的兔子肉递到他手边。“再不吃可就凉了。”
疯鸭子饥饿难耐，把兔子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趁着他专心吃野兔，她便在他周围绕了一圈。
正是这个时间，她把解药拿到手，还拿回了云傲之前买解药的五十银。
她回到火堆旁，冲疯鸭子喊道：“叔，看我没骗您吧！”
疯鸭子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如果说巾咏自保的能力是卓越的轻功，那么青娥自保的能力就是这炉火纯青的偷盗技术。
五人按计划把疯鸭子制服后，开始把院子里的坟墓逐一刨了出来。
真相，远超乎他们想象！
那里只有三十一个区位，他们却挖出了有上百份尸骨！
一层叠一层，有早已化骨的，也有还未腐烂的……整个庭院都充斥着尸骨的恶臭。
青娥跑到残垣外围呕吐不止。
年全躲在灶台后面写起外修陈情书。他也见不得这些恶心场面，只好领了最轻松的活儿来干。
云傲负责不断挖开坟堆，巾咏和依影则负责画下埋骨位置和每个位置的人数及尸骨残留下来的重要特征等等。
这是足以震惊整个齐国的特大藏尸案！！！
连朝接夕，他们终于在次日清晨前把一切恢复原样。
他们拿着收集到的情报，日夜兼程赶回无涧山院，毫无保留地交给严儒则严掌教。
“这一趟真的是有惊无险呐！”年全感慨。
“只希望朝廷尽快查明真相，还尸骨未寒者清白。”云傲一如既往地寄希望于朝廷。
“相信严老师一定会向皇帝陛下争取的！”依影同样希望真相大白。
只有巾咏和青娥两人默默无言。
青娥根本不在乎结果如何，她只知道这趟外修结束了，她不需要再因此冒生命危险，也不需要再假装温柔礼貌小姑娘。
而巾咏，在担心疯鸭子的安危。他应该就是拿钱办事，不会干涉到案情里面，她希望他已经逃跑了。
他们离开前把疯鸭子藏到了密林里，还喂了解药，识趣的话，醒来后就应该知道他守鬼宅的这门生意已经化为乌有，逃跑才是上策。
可疯鸭子醒来后第一时间并没有逃跑，因为他遇到了老熟人，一个同样是西郊林舍的聘者。
“诶！百事通，你怎么来这了？不是三十才来取钱吗？今天才七月二十八啊！”
在密林里刚醒来的疯鸭子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鸭子，情况有变，拿钱走人。”百事通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全是疯鸭子这个月挣到的钱。
“山院那几个小子呢？！我要宰了他们！居然敢耍我！”鸭子终于想起昨天的事情，火冒三丈。
百事通瞬间给他“浇了凉水”，让他冷静下来。“没有他们，这里也待不住了。”
“为何？”
“你不觉得这半年被送来这鬼宅的尸体越来越多了吗？”
疯鸭子伸手要抓自己的粗辫子，抓空了才想起来自己把它们给切掉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思考。“这半年都要超以往两年的人数了！”
“这半年宜城的大人们为了不让宜城落后于雪城，极端之举做得太过分了！”
疯鸭子并不懂齐国官制，也不明白百事通在说什么。
“上一年皇帝赵盛颁布了监察令，各城派监察史前往其他城去核定城民发展状况，而普通百姓人均就是一个重要指标。”
“核定干嘛呢？”
“当然是要针对性发展齐国啊！核定被评为最后的城要由第一的城派人去代为管辖。”
“第一肯定是雍城或者越都啊！这有什么好核定的！”疯鸭子不懂官场，但他懂齐国哪个城最为富有。
“所以谁最后，谁就得下位让越都来管！”
“这齐国都是越都管的，最后的城被它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百事通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这人怎么连皇帝和外戚马氏之争都不知道？！雍城外郊才被越都收回，以丞相马田为首的外戚势力怎么会甘心再丢掉宜城！
见百事通不搭话，疯鸭子继续唠，以前他都是拿钱就走，从不和他多说几句，今天终于让他逮到了。“落在最后肯定是那西北方常年是冬的雪城！还轮不到临海的宜城。”
“这你就不知道了，雪城是钱少人少，而宜城是钱少人多。不然为什么你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呢？”
疯鸭子这才恍然大悟！接着无奈摇头，真心觉得活人永远比死人更加可怕。“这帮人真的是太残忍了！”
“所以别磨叽了！快跑吧！”
疯鸭子和百事通两人匆匆离开，连钱爷即将送到的两千五百银都不再稀罕！
越都皇宫，正清殿。
坐北朝南的金丝席座，身穿黄袍的皇帝赵盛细细阅读着严儒则呈递上去的奏折。
殿内还坐着另外三个人：昭兴王爷赵离，榃璧山院院长樊富英以及无涧山院掌教严儒则。他们看着皇帝瘦削的脸庞逐渐变得铁青。
皇帝赵盛握紧双拳，缓缓起身，让身旁宦官将奏折先后送到赵离和樊富英手上，供他们传阅。
看完实情的赵离只想愤然拍案！想到自家皇兄还在遏制愤怒，他这才把怒火藏回心中，只留下咬牙切齿和如炬目光。
奏折所呈之事，牵涉到皇家与马氏以及齐国的未来，三人不敢擅自作声，齐齐等待皇帝的指示。
“看来去年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行下去的监察令，确实把马氏逼急了。”皇帝终于开口。
樊富英就是监察令的主要草拟者，他很乐意看到政令有了成效。
“皇兄，是否要先以失火案和藏尸案对宜城府衙进行大换血？”赵离只希望快点拿回宜城的主动权，他想以无脸案的模式故技重施。
“府衙只是无关痛痒的毛皮，集聚在宜城的马氏势力才是为非作歹、目无法纪的根源。先让他们试着‘自圆其说’。两案一经公开，宜城百姓自会找他们要说法。”
“好一招螳螂捕蝉。陛下圣明！”樊富英立马明白皇帝的打算。
严儒则依旧保持沉默，他无需多言，皇帝需要他做什么自会吩咐。这是他作为臣子的自知之明。
“无涧的两个学生干得不错，严掌教可回去好好奖励。”奏折里提及到所有情报由无涧派出的两名学生完成。皇帝关注到了这一点。
严儒则跪下领旨。
听到是无涧的学生查到了鬼宅藏尸的相关细节，王爷赵离忙问具体是哪两位学生有如此本事。
“犬子严年全和老臣今年新收的弟子玉青娥。”
听到严儒则的答案，赵离有些失落。他原以为会有李云傲或者那个叫李巾咏的姑娘两者之一。
无涧和榃璧两个山院向来不合，如今无涧立了大功，虽然严儒则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喜悦，但他越是淡定，对于樊富英来说就越是沉重的挑衅。
“奏折中附带的陈情书是一种字迹，埋尸细节是其他两种笔迹。富英不才，敢问严掌教，这是为何？”
樊富英并不相信刚进无涧一个月不到的两个学生就能做到这些。他原本便是宜城人，在那里也有自己的眼线，他知道这一趟一共去了五个人。
严儒则听出樊富英的故意刁难，毫不怯色，坚持道：“他们两人能如此出色完成这些事情，老夫也很是意外。看来老夫是收了个不错的徒弟！”
以自谦来自显，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胡言乱语，樊富英清楚他就是想要自抬身价。要不是皇帝宽厚，留着他还能利用无涧的资源，早就治了他欺君之罪！
“关于监察令，富英功不可没。来日带木沐回皇宫，朕要好好奖励你们。”
很多事情皇帝心中明白，但不会刻意去分黑或白，该赏的赏，该不罚的不罚。灰色，才是最好的界限。
无涧山院。
李云傲和李巾咏回归忙碌的学习生活，在宜城见到武艺超群的疯鸭子之后，知道自己和高手之间的差距宽若齐南海，他们因此更加专注于提升自身本事。
令他们不解的是，他们以为会轰动整个齐国的大案件并没有在各城爆发，而是悄无声息地以流言的方式在民间传播。
正如那个“拜庙诅咒”那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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